哲人维特根斯坦说，凡能说的必能说清，不能说的只有沉默。同样一个“爱”字，罗密欧说：“朱丽叶就是太阳。”而《新还珠格格》的男主角说：“我喜欢你，太多太多，你不可能比我多，因为我已经满了。”女主角说：“我觉得又刺激又害怕又兴奋又快乐又幸福。”笔者以为，这样说话，不如沉默。

    虽然琼瑶剧一贯以无节制、无营养、无技术含量的三无台词著称，《还珠格格》也曾以“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饶舌对白令部分观众绝倒，但《新还珠格格》台词的无聊、无水准、无意义显然已“超越”原版甚远。面对这些“好快乐好幸福”、“又兴奋又害怕”，不能不让人惊叹于语言竟能这样匮乏却又这样泛滥。不仅如此，剧中如乾隆与夏雨荷的“深不可测”、“鞭长莫及”等对话，具有极为直露的性暗示，其低级趣味令人囧然失语。

    我们固然不能因新版的“烂”而无限标榜原版的“经典”，但必须承认，如果说《还珠格格》这个因北京地名“公主坟”产生创作灵感而编排出来的“麻雀变凤凰”的故事还有些许诗意与童话色彩，那么《新还珠格格》早已将其推演为谈不上金玉其外的败絮其中。小燕子、五阿哥、紫薇、尔康这些熟悉的名字背后是一句句如此陌生、如此不合身份的说话，最终观众不得不醒悟：《新还珠格格》不过是一个披着“《还珠格格》皮”的语言垃圾场。

    电视剧台词是什么？不是噱头，不是一句接一句哗众取宠的“话里有话”，不是直白肉麻、无休无止的“你侬我侬”。电视剧台词应自然真实、源于生活。为实践这一原则，制作方恐怕还并不高明地部分汲取了民间乡里低俗笑话的表达方式，却忘记了，那并非语言的常态，它更多作为匿名者宣泄隐秘欲望的媒介而存在。电视剧台词应为塑造人物形象、推动剧情发展、引起观者思考服务。鉴于台词设计者的能力，最后一项要求我们自动放弃。只请试想，一个书香门第的闺秀对男朋友说出“你满了，我就漫出来了”的表白，是否恰当？为挽救这已沦为幼稚园水准的语言能力，台词设计者至少应该先向人民群众学学说话。

    语言是情感的修辞，好比歌唱是吼叫的修辞，是为文明与野蛮的边界。情感诉求通过恰当的语言表达，可以引导人们有效释放心理能量。人有悲、欢，有语词、句法，然后有歌、有诗。在熟谙语言技巧的情感修辞之中，无论正面情绪、负面情绪皆能以美的形式呈现。剧中主人公言语的“不美”，情感宣泄的不加修饰、毫无节制，折射出制作者对收视率、广告招商赤裸的争逐欲望。以丧失诗意与美感为代价，势必先令人作呕，而后方能印象深刻。这样的“艺术效果”，观众反感倒胃，于制作方又有何益？

    如今社会生活快节奏、物质化，人们疲于奔命、情感麻木，似乎已是毋庸讳言的事实。公主与王子的故事吸引力不足，童话过时了，以成人化的语言撩拨与感官刺激就能令其重焕新生、吸引观众？窃以为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