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都是歌
http://www.cflac.org.cn     2011-08-08     作者:黄伟林     来源:中国艺术报

情到深处都是歌

——潘琦文学创作的仫佬族山歌元素

    七八年前,我认真读过十多部潘琦的作品集,写过潘琦的作品论。不久前,我又重读和新读了一些潘琦的作品。我以为,潘琦作品一个很大的特色,在于民族民间文化的滋养。

    潘琦是仫佬族人。仫佬族是广西的世居民族。据2000年人口普查统计,仫佬族刚过20万人口,其中90%以上聚居在潘琦的家乡罗城县。仫佬族以稻作农业生产为主,“仫佬”一词的意思即有“种田人”的意思。仫佬族山歌按内容可分为“古条”、“随口答”和“口风”三类。“古条”为叙事歌,“随口答”多为情歌、劳动歌、古歌、仪式歌和风俗歌,“口风”为讽刺歌。在潘琦的作品中,经常能读到仫佬族山歌。比如:

    今日初逢十八妹,顺口喊妹唱首歌;妹你有心同哥唱,船在隔岸渡过河。

    哥要唱歌就唱歌,阿哥撑船先过河;妹在对岸等哥来,蝴蝶逢花快乐多。

    以上山歌是从潘琦散文《走坡随想》中抄录的,应该属于“随口答”中的情歌。其中,男女对唱者率真的性格以及借助自然意象比兴传情达意的特点表现得相当突出。

    新歌越唱越快乐,只怕唱多误农活;我们还是先下田,改日再来唱几箩。

    这首山歌录自潘琦散文《故乡的古榕树》,说的是下田做农活,应该是一首“随口答”中的劳动歌。潘琦是在仫佬族乡村长大的。他熟悉仫佬族的劳动场面、民风民俗。在他的记忆中,仫佬族走坡的情景是永恒的:青山绿水,小桥溪流,树阴竹林之间,花如海,歌如潮,满坡遍野,男女老少,成群结伴,身着亮丽新装,打着花伞,在山坡上流动,放飞的歌声在山间回荡……

    耳濡目染、耳熟能详、司空见惯、熟能生巧、信手拈来,仫佬族的文化对潘琦文学创作的滋润、对潘琦文学创作的潜移默化不言而喻。值得注意的是,仫佬族文化对潘琦的滋养不仅是感性的、自然的,而且是理性的,是有意为之的。他对仫佬族人有着知之深、爱之切的了解,他在《“走坡”随想》中说过:仫佬人视民歌为生命的礼赞、精神的寄托,仫佬族的诗歌文化体现了生命与爱的永恒主题,是人类最高尚情感的歌咏,正好“饭养身,歌养心”。

    这种感性陶冶和理性研究的结合,使得潘琦作文不仅能够出口成诵,而且,他甚至将仫佬族山歌作为其作品的结构线索,在这里,山歌不再是自给自足的艺术形式,而且成为文学作品的构思媒介和结构方式。比如那篇题名《只等油茶花开日》的短篇小说,写的是甫刚和滨兰的新婚之夜,迎娶送亲的人们要求甫刚讲讲他和滨兰的恋爱史。小说的故事梗概大致如下:头一天,甫刚路遇木溪寨仓库失火,奋力扑救,与滨兰初遇。第二天,甫刚去木溪寨取衣服,见一姑娘,不觉唱起了山歌。一番追唱,终于让姑娘回了头,两人才发现彼此昨天已经相识。两人互有好感,但甫刚担心自己穷而不敢见滨兰的父母。直到有一次他们两人约会对歌的时候,滨兰的父亲路过,本来对甫刚与滨兰对歌很不满意,但经过滨兰的解释,终于接受了甫刚。

    小说情节也不复杂,但是,因为有这些山歌穿插其中,读起来引人入胜,谐趣横生。山歌不仅成为故事情节的有机构成,而且成为小说人物性格的有力烘托。它既是小说的内容,又是小说情节过渡、故事转折的媒介,使小说的人物性格形象生动,丰富了小说的修辞,丰满了小说的情感,丰润了小说的思想,丰厚了小说的文化底蕴。

    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写作者,语言往往容易欧化,表达往往容易艰深,但潘琦却因为从小沐浴少数民族民间文化的滋养,形成了他质朴、流畅、生动、形象、雅俗共赏的语言风格。他的语言,常有新鲜的比喻,饱满的想象,这些新鲜饱满的比喻和想象,为他想表达的情感和思想增加了一种独特的魅力。与此同时,现代教育的训练又使他自由从容的想象力在舒展自如的同时还能收放自如,如《家乡的歌》以山歌构成文章的主线,《山村的小路》全文紧扣小路这一核心意象,《母亲的生命》笔墨始终落在母亲的病痛上,这些文章技巧,看似不经意,实则匠心独运。对作者那首获中宣部第七届“五个一工程”奖、首届中国音乐“金钟奖”的歌词作品《三月三 九月九》略作分析就会发现,作者善于在貌似平易散漫的形式中暗藏对艺术的苦心经营。歌词不长,先抄录如下:

    三月三,九月九。歌儿挽着彩云走。三月唱播种,九月唱丰收,牧歌满山飘,渔歌浪中游,为什么家乡这样美?只因那各族兄弟手挽手!

    三月三,九月九。歌儿挽着日月走。三月唱希望,九月唱成熟,歌中有故事,歌中有追求,为什么祖国这样美?五十六个兄弟民族手挽手!

    首先,这首歌词的构思很富创意。三月三和九月九两个节日正值春秋两季,恰与播种收获相对应。同时,三月三又是一个广西少数民族的节日,歌词因此有了明确的少数民族山歌意味。其次,两节歌词,内容形式均形成对称结构。上节写自然的三月三、九月九,下节写人文的三月三、九月九。但内容形式的对称不等于意义的均衡,意义上,下节正好形成对上节的超越和升华。上节通过牧歌和渔歌暗示了广西的山水地域特色,下节则以故事和追求提升为各族人民的同心同德。最后,歌词语言的简洁爽劲,琅琅上口,也为它的传播流行带来了便利。毕竟,绝大多数文学创作并不只是为了藏之名山,诉诸后世,而是为了以美好的情打动人,以智慧的道启悟人,以巧妙的艺术予人美感。我想,这应该也是潘琦孜孜不倦于文学创作的初衷。

    七年前,我曾为潘琦作品写过这样的文字:“作为一个共产党员,特别是作为一个党的高级干部,潘琦所载之道当然与他所加入的党的理想、信仰有着密切的关系。这既是他的信仰和理想,也是他的工作职责,事业目标。所以,我们可以从这九卷文集读到大量作者表达对党的热爱,为党的理论、方针、政策作宣传的作品。这是自然而然的。”如今,潘琦专门选择七月作为他新书的出版月,选择七月作为其首次作品研讨会的月份,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对党的感情。事实上,这种对党的感情在他的作品中随处可见。

    在《中秋月圆》中,作者写的是他的由仫佬族、壮族、瑶族、汉族组成的家庭,当女儿问他与妻子是不是像山里人一样唱山歌恋爱成婚的,他的回答是,“阿爸、阿妈是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谈成的!”这个回答虽然诙谐幽默,可对于潘琦而言,却也合乎实际。在这样一个多民族家庭团圆之夜,他仍然得借助山歌表达他的由衷感叹:

    山连山来水连水,山花开来竹儿翠,为什么家乡这样美,只因那,各族兄弟心相随;山连山来水连水,村村寨寨歌儿脆,为什么生活这样好,只因那,党的民族政策放光辉!

    显然,对党的感激之情,在潘琦的内心世界,确如“万斛泉涌,不择地而出”。潘琦从小沐浴在广西多民族的歌海之中,多年来接受党的教育、党的培养,民族歌海陶冶了他的艺术气质,党的培养使他充满感激之情。他的创作经常就是这两种元素的交汇与融合,其结果正是“情到深处都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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