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语孵化(之一) 叶松青
云南的画家最接近自然,他们可以汲取少数民族的灵感,他们有理想主义的气质,更有浪漫主义的情怀。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云南当代艺术就显示出蓬勃的生命力。最初以毛旭辉、张晓刚、叶永青和潘德海为首的几位艺术家扛起了云南当代艺术的旗帜,再加上90年代后涌现出的唐志冈、刘建华、李季、曾浩、吴文光、何云昌、朱发东等一批有影响力的艺术家,以全新的艺术观念、风格创新和多元化发展的趋势为云南艺术圈注入了活力。
以上这些云南当代艺术家在以男性叙述的艺术史视角中早已获得人们的关注,但在云南还有一批优秀的女性艺术家,她们活跃于昆明的各个艺术社区,她们的创作同样为当代艺术注入了热情的血液。女性艺术家自古以来就处于“边缘”的位置不被重视。直到1971年,琳达·诺克林在《艺术新闻》上发表文章《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成为女性主义首次在艺术史中发起的挑战。她指出,即使有少数获得成就的女艺术家产生,她们无一例外的是艺术家的女儿,或者与某个著名艺术家有亲密关系。直到近现代,妇女地位有所提升,获得名分上的独立,才以自己的名字晓世。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女性艺术家以群体的形式出现在当代中国艺坛,她们的作品越来越被人们关注。
如果身处云南已是被“边缘”化,那么身为女性的“第二性”身份是不是再一次被“边缘”化?答案是否定的。近些年昆明与国外的当代艺术家交流频繁。从2002年起,昆明创库艺术家村内由瑞典人创办的“TCG诺地卡”画廊正式落成,主要展示中国、北欧及国际间的当代艺术,每年都会邀请北欧和其他地区的艺术家来到昆明工作,举办讲座和展览。这家画廊多年来致力于搭建中国与西方艺术家合作的桥梁,为中国和西方艺术家互访合作实现了众多可能性。诺地卡画廊关注本土艺术生态及其个案,支持新兴艺术家尤其是女性艺术家团体,同时也引导艺术家关注社会现象、社区状况等议题。以诺地卡为中心的昆明创库艺术区逐渐成为昆明文化界的话语中心,以自身的影响力向周围辐射,最终形成一个大型的艺术片区。种种类似的努力给昆明当代艺术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环境。这是研究云南艺术群体所不能忽略的环境因素。
孙国娟、雷燕、叶松青等人是云南当代女性艺术家中的佼佼者,她们的创作是能够真正触及我心灵的作品。孙国娟的作品《永远甜蜜》展现了一个女性对时光流逝的感伤,我也看到她对身体和心理的描述。年华终将老去,属于女性的甜蜜也会融化。照片中的孙国娟直视自己的身体,坚定而自信。孙国娟说:“我的面容和我的身体将随着时间而改变,我的神情和我的精神将随着时间和环境而改变,每一年的拍摄,记录着这个过程,见证着时间用它那不易察觉的日常的暴力,使我老去和衰亡,而白糖所象征的甜蜜将离我越来越远”。这件作品还未完成,也充满变数,因为孙国娟将会一直做下去,直到生命结束。但我想,作品中的所指也许会随着时间和事件而发生变化,“永远甜蜜”未尝不会是一个可能。有着军旅生涯的艺术家雷燕的作品则充满部队生活的影子。《冰冻系列》保留了她对军旅生涯的记忆。作家刘猛有一部小说叫《冰是睡着的水》,似乎可以作为对雷燕作品的诠释。被冰封的照片是艺术家的青春,看起来透明而梦幻,但又有光怪陆离的折射。透过凝成冰的水,在信仰缺失的今天,这个作品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叶松青是我最为熟悉的一位祖籍云南的女性艺术家。她个性沉默而温柔,但作品却有惊人的爆发力和震慑力。作为云南当代艺术社团“凸凸”的成员之一,叶松青非常擅于在古与今、民间与都市、符号与本体之间游走。她的装置作品《咒语孵化》消解了当今人们对民间咒语的妖魔化理解,因为咒语最初是祈福和祝愿的方式。于是这件作品就具有了双重解读:它的本质是美好的,但会被外界所蒙蔽,在孵化的过程中,这样的解读会不断扩大和衍生下去。我们也可以将其看做当代生活的缩影,所有围绕在我们身边其实都是真实与谎言交替上演。叶松青选择了铁丝的材料来制作蛋壳的外形,在看似脆弱的外表下其实是坚不可摧的结构。
还有许多优秀的云南女性艺术家不能在此文中一一道来,但我想,《咒语孵化》这件作品也可看做云南当代女性艺术家的呐喊——她们从小在民间艺术的滋养下成长,成长的过程中受西方文化的熏陶,在当代艺术圈中生生不息。她们既不是脆弱的蛋壳,也不是孤独的从艺者,她们不仅在云南,也在整个当代中国艺术圈撑起半边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