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泸县惊世石刻艺术
http://www.cflac.org.cn     2011-07-18     作者:萧易     来源:中国艺术报

    宋代-明代-清代·地下-山壁-水上

    泸县,这个位于川南丘陵中的县城,隐藏着上百座明清时期的石刻龙桥,踏着石桥行走乡野,脚下无处不是宋代的石刻墓葬,而一旁高耸的山崖上,几乎通体都是精美的明代石窟……

发现泸县惊世石刻艺术

    水上:141座明清龙桥,中国民间龙雕刻最高成就

    与江南水乡一样,泸县明清古桥密布,令人称奇的是,不少古桥皆雕有石龙,故得名“龙桥”。直到今天,仍有141座龙桥隐藏在泸县的荒野田畴,如同古老的经脉一般,串联着民间交通,数量之多,保存之完好,堪称古桥建筑一大奇观,也是中国唯一的明清龙桥文化群。

    泸县龙桥无一例外雕在桥墩上,年代从明初一直延续到清末,尤以明嘉靖、万历,清康熙、乾隆、嘉庆年间最为兴盛。龙桥大多建于古驿道上,基本上呈3里一座分布。桥身最长的石鸭滩龙桥长约百米,最短的仅1米上下;最多的雕龙6条,最少的仅有1条,刻有两条的最为普遍,有83座之多。或许只有在泸县,你才能看到如此千奇百怪、乡土味十足的龙了,那些原本潜入深渊、翱翔九天的神兽,在乡土工匠手中,走下了神坛,变成了农家的猪、狗,水中的蛇、蟾蜍、鱼,如实记录下龙在民间的衍变。

    有人说,这与一支庞大的戍边军队不无关联,更多学者则指出,泸县龙桥应当源于当地狂热的龙文化。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不过它到底是什么模样,却众说纷纭,以龙脑桥为代表的泸县明代龙桥,将民间虚幻的龙雕刻出来,代表了中国民间龙文化的最高成就。

动静相宜的龙

    清晨的薄雾氤氲着墨绿色的九曲河,横跨其上的龙脑桥,麒麟、青狮、白象、盘龙一字排开,雄踞河面之上,昂首迎着水流。该桥始建于明洪武年间,全长54米,宽1.9米,建有十二墩十三孔,连同两边泊岸共十四墩,桥墩由4块条石垒成,最上面一块开凿凹槽,两块石梁板并排卡入凹槽为桥面,是一座典型的石墩石梁桥。

    龙脑桥的最高成就在于中间8座桥墩上的雕刻:4条巨龙位于中央,两边分别是青狮、白象,两头各蹲踞着一只麒麟。青狮张口含笑,脚踏绣球;白象长鼻弯曲,饮水河中;麒麟一只嘴衔绶带,一只口吐玉书,怒目圆睁,威风八面;4条巨龙并排而立,龙首高昂,脚踏祥云欲飞欲动,宛若在云中翻滚。最中间这条顶上刻有“王”字,口中衔有一只可以滚动的宝珠,夏天九曲河涨水,洪流冲击龙头,滚珠发出“呼呼”的响声,如同龙王的吼叫,响彻天地。在中国,龙是民族图腾,青狮、白象、麒麟则是民间喜爱的瑞兽,4种瑞兽同聚一桥,在桥梁史上还是第一次。中国古桥的雕刻,总是摆脱不了栏杆的桎梏,少见如此张扬的作品,从这个角度来看,龙脑桥算个异类,不过这或许正是其价值所在。

龙脑桥之晨

    龙桥的兴盛,应当源于民间狂热的龙崇拜,泸县至今还有500多个与龙有关的地名,自古以来便流传着一些独特的祭祀龙舞。在中国古代神话中,龙掌管着洪水与降雨,被民间尊称为“龙王”,如此说来,历史悠久、数量众多的龙桥,应该与泸县发达的水系与旱涝无常的气候有关——泸县人用龙桥来安抚洪水,用龙舞去祈求雨水。

    山壁:明人笔记小说中的鲜活生命

    玉蟾山距离泸县县城只有1公里,距离现代社会却超过了500余年,明代的风韵一直在这里挥之不去。玉蟾山金鳌峰岩壁上,开凿有400余尊明代佛像,诸如九龙浴太子、千手观音、十八罗汉漂海图、养鸡女、六道轮回图等等。与安岳、大足石刻动辄数万尊佛像比起来,数目可谓寒酸,似乎是一个容易被忽视的角落,不过这并不影响它在四川乃至中国石窟史上的地位。

千手观音造像

    在玉蟾山众多石窟中,第五龛释迦说法与第十九龛千手观音规模最大。释迦说法长4米,高4.6米,进深1.3米,雕有佛像56尊。佛祖释迦牟尼端坐莲花台于中央,菩萨、天神、罗汉围在四周,静静聆听佛祖教诲。数百年的日晒雨淋,佛像已层层斑驳,褚红色的脸上布满一道道裂纹,露出里面苍白的岩体。一个有趣的现象是,释迦说法雕刻的佛像,早已不是北方石窟中的异域面孔,也不是北方人,而是一个个柳眉、杏眼、留着小胡子、身材匀称的南方人,你甚至觉得,在你面前的不是威严的佛像,而是明人笔记小说中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佛从中原走到泸县,已彻底完成了中国化的进程。

    观音造像在玉蟾山数目最多,除了千手观音,尚有数珠观音、净瓶观音、六臂观音、八臂观音、日月观音等等,自晚唐、五代以来,社会动荡,百姓罹经乱世,救苦救难的观音在四川石窟中大量出现,成为百姓在乱世的寄托。千手观音长3.6米,高5.6米,进深1米,雕有11头、36手,手执宝剑、金刚轮、杨枝、如意宝珠等各式法器,身后又密布千手,手中刻有眼睛,宛若孔雀开屏一般密布整龛石窟。

悟道图

    那些古印度的佛教经典,却在这里沦为了配角。千手观音下方,有一龛九龙浴太子图。佛教典籍记载,佛祖释迦牟尼是古印度净饭王长子,名悉达多,降生即能行走7步,步步生莲,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时有9条神龙飞至悉达多头顶,口吐香水,为他洗浴。九龙浴太子图龛高约1米,一旁刻着悉达多在菩提伽耶树下冥思悟道的悟道图,直径也不过1米。

    地下:全县境内俨然一个庞大的宋墓博物馆

    今天的泸县,南北长不过65公里,东西长不过60公里,但就在这么一个幅员面积2000多平方公里的县域,全县19个乡镇无一没有宋墓分布。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发现宋墓群160余处,单暴露在外的宋墓就有500余座,出土了大量武士、青龙、白虎、乐舞、仕女石刻造像,是迄今中国最为密集的宋代石室墓群。有人开玩笑说,整个泸县,就建在一个规模巨大的宋墓博物馆上。

武士俑

    2002年夏天,泸县奇峰镇红光村罗盘山、青龙镇金宝村等地的小山包接连出现滑坡,武士像暴露在外,半掩在泥土中。同年9月,考古队进行抢救性发掘,发现这是一座夫妻合葬墓,墓主陈鼎,生前曾任承奉郎一职。

    小时候看《水浒》,不少章节犹历历在目。第十三回《急先锋东郭争功 青面兽北京斗武》,索超与杨志京师比武,索超“头带一顶熟钢狮子盔,脑后斗大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手里横着一柄金蘸斧”。陈鼎墓右侧武士,戴的是虎头形头盔,身披铠甲,腰上束带,胸口罩圆形护心镜,外罩一件长袍,手上握的,恰好也是一把大斧,与索超装扮颇为相似。

宋墓中的“瓦肆勾栏”

    迄今为止,泸县出土、征集石刻武士已有百余块,矮的不到1米,高的逾两米,武士大多为男性,位于墓门左右两侧门柱上,镇守墓室。专家根据造型,将其分为戴兜鍪、戴冠、戴幞头3种类型,又以戴兜鍪最为常见,这也是宋朝典型的武士形象。值得一提的是,《水浒》虽是北宋故事,北宋、南宋的军队建制、武将装备其实并无太大区别,也就是说,这些栩栩如生的武士,某种程度而言就是梁山好汉的再现,如同一部雕刻在石头上的《水浒》。

    漫步在满是宋墓石刻的文物库房,4名宋代女子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她们头戴软脚花冠,披一件彩云形罩肩,长裙及地,跷尖鞋,手里拿着一朵莲花,跳着采莲队舞。《宋史》记载,宋朝宫廷有“女弟子队”153人,分为10个独立队舞,采莲队舞就是其中之一,舞者乘彩船、执莲花。采莲队对面的两个乐官,头戴软脚幞头,身着圆领袍衫,束腰束带,最特别的是他们的手,手臂微微张开,背着手,绾起袖子。据说,“两个乐官的姿势、神态确凿无疑地表明他们跳的就是失传已久的唐代六幺舞,而且他们是男的,原来六幺舞男子也能跳”。

采莲队舞石刻

    采莲队舞与六幺舞石刻,2001年10月出土于泸县石桥镇新屋嘴村宋墓,墓室横梁还雕有一个弯曲的栏杆,6名女子或吹笙、或托鼓、或奏笛、或舞蹈。在文学作品中,宋人的声色场所,叫“瓦肆勾栏”,12世纪初,北宋首都开封首次出现了勾栏,《东京梦华录》记载东京汴梁曾有大小勾栏50余座,我们看到这个勾栏,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宋代的“瓦肆勾栏”是这个模样。泸县宋墓出土的许多石刻常常重复着相同的场景:一张不大的四边桌,铺着桌布,上有几碟水果、糕点,侍女捧着硕大的酒壶,侍奉在一旁,这是墓主生前的宴会场景。比起唐人,宋人的生活充斥着一股奢靡、繁复的市井气息,他们永无止境地追求娱乐,对宴会、出游极为热衷,通宵达旦畅饮,流连于瓦肆勾栏之中。这些栩栩如生的宋代石刻,无疑就是宋人精致生活的一个个特写。

(摄影 袁蓉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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