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娇嗔传递爱恨情愁

——又见《李亚仙》

安志强（戏剧评论家）

    我又看了一次沈铁梅主演的川剧《李亚仙》。《李亚仙》我看过多次，每次都有新的改动，每次都有新的惊喜。渐渐地，李亚仙这个古代青楼女子形象在舞台上鲜活起来了。在我的心里，李亚仙这个名字已经同沈铁梅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李亚仙就应该是这样，有着一双顾盼流溢的明眸善睐，喜、怒、娇、嗔，传递着爱、恨、情、愁，都是美的。还应该是这样，有着一副明亮甜美的歌喉，娇、媚、脆、水，流动着似水柔情。时而轻轻地扣动你的心扉，向你倾吐着这个青楼女子“最羡寻常百姓家，卿卿我我一盏灯”的生活向往。时而与你悄悄私语，企盼着她的心上人郑元和“风云际会青云上”，却又怕“从此柔情不久长”。鸨儿拆散了他们的姻缘，她断然与鸨儿绝交，回到了宜春院，四处寻找自己的郎君，“奴愿为你痴心等，哪怕等到满头银。满头银，还要等，只为你，满头银，不灰心！过往行人不见影”。她似乎在向坐在观众席上的所有人询问：“何人见我那心上人”？找到了郑元和，企盼着自己的郎君能够安心读书。她的心志太高了，她要改变自己青楼女子的身份，找个如意的郎君，而且还要是个读书的郎君。读书意味着作官，从一个青楼女子到高官要员的一品夫人。那个时代的青楼女子要改变命运原是情理之中，然而，偏偏那个时代又不能容忍这种改变，悲剧就产生在这里。

    悲剧源于她那秀色可餐的一双明目，她的眼睛太漂亮了，静也美，动也美，弄得郑元和魂不守舍，找着各种借口，就是读不下书去。李亚仙苦苦相劝，郑元和硬是不听。李亚仙哭了，哭也美，“凝目沉思，美，怒目圆睁，更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李亚仙激愤之下，用银钗刺伤了自己的双目。郑元和读书了，中了状元了。但是，李亚仙的生活憧憬破灭了。郑元和进不了宜春院，因为他的前面有君权和父权的阻拦。李亚仙“离别宜春院，吟唱走四方”的那段徒歌演唱给人们留下久久不能忘怀的沉思。

    所有这些，都是铁梅演绎给我们的。李亚仙是什么样子的？谁也没见过，谁也难以想象是什么样子的。如今，铁梅演绎了李亚仙，我想，这就是李亚仙，铁梅完成了李亚仙的想象，于是，我无法把铁梅同李亚仙分开。

    演员演戏能够让观众无法把他（她）的名字同他（她）所演绎的人物的名字分开，这是表演艺术的一种最高境界。坐在国家大剧院的观众席上，倾听沈铁梅的演唱，场内静悄悄地，剧院的空间回旋着铁梅的歌声，演到一个段落后，观众席爆发出齐刷刷的掌声。我意识到，这是一次难得的艺术享受，这种难得的艺术享受难道不是一种奢侈吗？愿戏曲百花园，再给我们多一些奢侈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