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谷是红军的后代,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红色题材作家。此前,他以中央苏区时期颇具童心、童趣、童真和战事传奇色彩的少共国际师为题材,创作了长篇纪实文学《少共国际师》,赢得社会各阶层的广泛关注,其时我家9岁的小学生都成了他忠实的“粉丝”。
而今,新版的长篇纪实文学作品《红军留下的女人们》,以其题材的独特性,歌颂苏区女性的坚贞气节,描绘了她们曲折坎坷的命运,重构了那如歌如泣、永志难忘的战争岁月。
1934年10月,中央革命根据地在历经第5次反围剿惨败后,红军主力实行战略转移,进行万里长征,其时因为战争的需要,也因为红军部队中伤病员没有办法随大部队转移的现实原因,留下了少数红军干部和大部分伤病员,其中就有红军的家属,他们的妻子、未成年的儿女,甚至婴孩。除了我们所熟知的陈毅在赣南坚持3年游击战争外,这批留下来的人员特别是女性的生活与情感到底如何,她们的青春年华在血雨腥风的年代到底是怎样度过的,她们的最后命运又会如何,这样那样的问题都是读者所关心的,也是中国近现代史应当研究的重要课题。然而,教科书中找不到答案,尘封中的档案也只是零星的记载,这段历史的亲历者也不甚清楚它的全貌。好在生活在赣南——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所在地这方热土上的一群学者、作家,坚守文化传统,秉承着写史的良知,较长时期地采访当事人,梳理相关资料,日积月累,集腋成裘,对中央苏区这段历史有了较为完整、相对清晰的构图,作出了应有的贡献。卜谷历时10多年,经过艰难地采写而呈现在读者面前的这本书,对红军所留下的女性命运有代表性地作了详尽的勾画,对这批红色的弱势群体作了全景式的扫描,作品“辞约而旨丰,事近而喻远”,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
都说战争让女人走开。但中央红军长征后,红军的母亲、妻子、女儿,这些本该尽享温馨自由生活的女人花却受到百般磨难,被迫卷入到战争或与战争有关的生活场景中来,她们或直接参与到枪林弹雨中去搏斗,或历经长时间在深山密林中转移,或冒着生命危险艰难地寻找地下党组织,或是丈夫儿子杳无音信、不知生死存亡,或马前托孤、忍受骨肉分离的痛楚。有的怕被捕而吞金自杀,有的惨遭杀戮。即便活下来的,也有的被挖去眼睛、剁去手脚,有的被卖、被奸污,至于挨饿受冻的日子更成为家常便饭,有的被地方政府和周遭群众长期冷漠对待,可以说从肉体到精神都在受刑。这是非人的生活,但恶劣的环境却造就了她们高贵的人性品质。
她们同是战争的主角,是被拖入硝烟与枪炮声中的战士。中央政府副主席项英之妻张亮、中央执委兼妇女部长周月林在红军长征后坚持打游击,在转移中被捕,在敌人的牢狱中坚贞不屈,出狱后也在寻找组织,寻找亲人与孩子。而一同被捕的中央临时政府教育人民委员会主席瞿秋白却大义凛然,高歌一曲,最后血洒汀州,令人叹惜。
她们是勇于抗争、贞于操守的一代女性。中央临时政府执行委员黄长娇5次被捕,5次被卖,还坚持自己的信念,去寻找党组织,解放后即便当了县长但还厮守着自己当农民的丈夫,体现了一个红色革命者的独特价值观。
她们是珍视亲情、友情与爱情的红军亲人,舍小家为大家的道德模范。池煜华因为丈夫“要把灶火烧旺堂,等待我回来”这样一句话而每天黄昏时分倚门久候,苦苦地等待了80多年,践行着海枯石烂的誓言。她自己也参加了乡里和县里的工作,多次被评为劳模受到表彰,甚至为丈夫传后代而收养了残疾的儿女。一次次地期待,一次次地失望,快要踏破的门坎、风霜煎熬的白发仿佛定型为红色爱情的恒久象征与不败花朵。
作者在作品中大量地铺陈客家民俗文化,强化了中央苏区所在地的客家文化特色,使得它与中央苏区精神相契合,共生共成。当肖久久面对失散的丈夫、现已成为将军的顾红征和现在的老公时,作品写道:
“两个老公,按客家人规矩,那就要让久久自己挑一个。”
再大的争端,按规矩办事,这是客家人遵循几百年的法律。
老公哀望着久久。
顾红征笑望着久久。
久久松了口气,迈一步走向红征,与红征紧紧地拥在一起。众目睽睽,明摆着的事实:久久与红征是结发,与老公是再婚;与红征有爱情,与老公无爱情;跟红征团圆前程无量,有天大的幸福,跟了老公熬,眼前的苦难还没有吃够么……
“红征,现在你更有,他更苦,”久久仰脸向着红征:
“我跟他吧,不然,他和几个细仔更会苦死。”
轻轻数言像一个霹雳,震惊了一屋人。
噗通——老公猛然跪在久久脚下,脑袋频频撞击地面,发出孩子似的号啕大哭。
泪水再度涌流,红征的泪雨,叭嗒叭嗒打在久久脸上。
作者运用了洗炼的语言,把客家民俗文化融汇于叙述中,并点化出人物的精神亮点,让人不能不感动。
作者还运用了大量的中央苏区时期的歌谣来衬托当时的环境,这些红妹子以歌声动员农家子弟送郎送子当红军:“送郎当红军,切莫想家庭,家中莫挂记,我郎放宽心。安心前方去,勇敢杀敌人,为着胜利呀,哎呀,我送情郎当红军……”这些曾经流行于赣南的苏区民歌,似五彩云霞,氤氲缭绕在作品中,深深地撩拂着、打动着读者的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