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铁道游击队》剧照
编者按 作为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的献礼剧目之一,由总政歌舞团倾力打造的大型红色经典舞剧《铁道游击队》5月19日至21日在国家大剧院再次上演后引起广泛关注。《铁道游击队》的上演是总政歌舞团在近30年来首次进行舞剧的创作,倾注了创作班子极大的心血。该剧由彭丽媛任艺术总监,王玉祥、张方军、赵季平任总策划,赵大鸣任舞台文学剧本,杨笑阳任总编导。著名舞蹈家山翀、邱辉等在剧中扮演主要角色。这部作品一经推出,便以其浓郁的山东地域风情、豪迈的抗日军民风采、壮丽凝重的历史画卷,给广大观众带来全新的艺术享受,受到广泛的好评,并被评为“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年度资助剧目”。
连日来《铁道游击队》的原班人马已开始了在哈尔滨、青岛、上海、重庆、西安等城市的巡演。每次上演,总是能唤起人们关于那个时代的红色记忆。本版特约请专家及该剧主创人员对这部有着深远影响的作品进行全方位的评述,以推动军事题材舞剧的创作与传播。
军事题材舞剧创作纵横
顾小英(总政宣传部副部长、北京舞协副主席)
在举世瞩目的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光辉而伟大的节日前夕,一向以高昂时代主旋律,弘扬中华民族优秀红色经典为己任,始终注重科学发展,坚持代表先进文化前进方向,在艺术上勇于创新的军旅舞蹈团队,在党的旗帜辉映下,为我们饱蘸艺术激情,演绎奉献一幕幕传承革命精神的红色经典舞剧。
首先,作为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年度资助剧目,由总政歌舞团创作演出的具有示范意义大型舞剧《铁道游击队》,为军旅舞剧创作再攀新高,锻造时代辉煌。该剧根据刘知侠同名小说和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鲁南军区部分真实人物史料创编而成,以艺术上勇于探索,大胆创新的攀岩精神,在适于发挥舞剧艺术特质上设制剧情人物的定位方式。以今人视角,走进红色历史,重温感人心魄的抗日英雄壮举,用发生在山东鲁南地区枣庄一带党领导下的八路军、铁道游击队与当地人民群众奋勇抗击日本侵略者的一个个历史片断,通过饱含艺术激情的肢体语言加以概述、渲染。该剧让人们在脍炙人口的“微山湖”音乐的烘托映衬下,感受红色经典里涌动与升华着的熠熠发光的革命精神,在充满艺术真实中去身临其境地感受,领悟铁道游击队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伟大的抗日战争中所建树的英雄伟业和不朽丰碑;在深切缅怀和饮水思源中接受心灵的洗礼,与人生境界的升华。这就是军事题材舞剧独有的艺术感召力、独具的审美特征。由于它所传承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的思想内涵和民族精神而具有可超越时空,经久不衰的永恒艺术魅力。不仅于此,该舞剧的制作精良还体现在编创者对剧情人物设置刻画,音乐设计的不同凡响,洗炼、简洁、精准和大气恢宏。如剧中主人公刘洪与芳林嫂的双人舞段既注重浓郁地域特色的展现又有机融合,发挥出适于两人情感演绎的双人舞技艺,为烘托和升华、塑造人物起到画龙点睛之笔。群舞场面及其它情景如打票车、劫洋行等等场景设计的别具一格,既凸显了战斗环境的险恶,又彰显了铁道游击队抗日英雄们的智勇双全。让浓烈的地域文化底蕴,在充满艺术真实的质朴之中铺陈,以至舞美、服装等设计中时尚元素、现代手段、民族风格的有机融合,都达到一种艺术的完美境地。作为强调本体的舞剧创作给人一种艺术返朴归真之感。值得一提的是舞星荟萃的演员表演阵容,他们中不论角色大小,正面还是反面人物,那种对艺术表演上的一丝不苟,严谨认真,激情四射,技艺的娴熟,以至于在角色赋予的有限表演空间里展现发挥到极致,如此追求真、善、美地塑造人物,创造角色,确实给人留下过目难忘的深刻印象。使人感悟军事题材舞剧创作只有融思想性、艺术性与观赏性于一体,才能使其在民族精神与民族艺术的传承与发扬上迈向新起点。
温故而知新,大型舞剧《铁道游击队》的创演成功,从一个方面带给我们这样的启示与思考,部队舞剧创作,达到今天的造诣与辉煌,恰恰是因为它前行的每一步都是对历史积淀深沉的回应与攀升。寻着部队舞剧60年来的发展轨迹,令我们清晰可见的是它题材选择上的独有性,反映生活层面的现实性,艺术形式的民族性与当代性,究其原因,就要从军旅舞剧创作的主要代表作说开去,并引以为佐证。像早期的舞剧《罗盛教》,此剧根据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战士罗盛教抢救朝鲜落水儿童崔莹光荣牺牲的真实故事创作,体现了我军战士舍己救人的英雄行为和国际主义精神。反映少数民族同胞在中国共产党带领下,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血泪情仇的舞剧《五朵红云》。根据毛主席诗词改编歌颂杨开慧烈士的不同版本的舞剧《蝶恋花》《湘江北去》《骄杨颂》。反映抗美援越题材的舞剧《椰林怒火》等等始于我军舞剧发展早中期作品,其所具有的共同点是真实反映了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各个历史时期的斗争生活,并伴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在艺术创作上起到了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的引领作用。随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指引,根据李荐葆同名小说改编反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舞剧《高山下的花环》,使军事题材的舞剧创作向人物内心的挖掘展现迈进,以求展示今天战士丰富的内心世界和理想信仰。舞剧《雪花·雪花》,该剧在抗联英雄赵一曼其人其事基础上进行艺术虚构,以抒情的艺术风格,描绘演绎了英雄为革命献身的壮烈和她对祖国人民的挚爱情结。作为配合香港回归反映“虎门销烟”表现中华民族抵御外侵的民族抗争史的舞剧《虎门魂》;展现妈祖文化,用舞剧艺术沟通海峡两岸的舞蹈诗剧《妈祖》;反映军兵种训练生活的舞蹈诗《士兵的旋律》;以现代舞诠释红色经典,成功塑造红岩英烈光辉形象的现代舞剧《红梅赞》:同样以现代舞表现形式,试图表现常年驻守边防丛林的当代军人爱国奉献情怀的现代舞剧《南方丛林》等等都从不同艺术视角的舞剧创作手法与表现方面作了有益的探索和创新。最近上演的根据欧阳山著名小说改编的大型舞剧《三家巷》,以其高昂的革命主题和剧中主人公的爱情为情节双行线,展示出军旅舞剧编创者在展示革命历史题材上的难能可贵。
因篇幅所限,难免挂一漏万,从上述一系列舞剧作品的产生和历经各个历史时期的不断涌现,足以说明,作为现实主义艺术的军事题材舞剧作品,以肢体语言塑造了一批最具直观的舞剧艺术形象和英雄典型,它们旨在不同层面上积极反映和热情讴歌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的光辉战斗历程,充满艺术真实地再现了全国各族人民在不同历史时期所走过的峥嵘岁月,以挖掘展示民族文化瑰宝,把创作触角伸向厚重的历史文化等等的方方面面,也都进一步拓展军旅舞剧创作的视野。然而,注重其作品中所彰显的高昂的爱国主义、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的时代主旋律,却始终是军旅舞剧创作的主旨,由此而最终使其成为巩固和提高部队战斗力服务,鼓舞士气,陶冶情操,培育当代革命军人核心价值观,提升人们思想境界的最具艺术感染力的舞剧艺术,而备受广大指战员和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因为一个民族需要一种精神支撑,而军旅舞剧艺术所营造的红色精神最具有感人肺腑、催人向上的伟大力量,因为它折射出的是我们精神脊梁,凡是有凝聚力和进取心的民族,都应对自己在苦难中崛起的奋斗历程与光荣传统有一种自豪与敬仰。列宁曾告诫我们,以革命的名义想想过去……随着历史的久远,才愈显传承的重要。对革命传统、红色精神在今天的传扬应该说正是军旅艺术家们义不容辞的职责所在,因为这是军事题材文艺具有的红色血脉所铸就。让我们在高高飘扬的党的旗帜下,扬起艺术的风帆,向着新的艺术高峰前进!
齐风鲁韵群英颂
——舞剧《铁道游击队》观后
邹卫平(济南市文联主席)
观看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歌舞团用舞剧形式诠释的红色经典《铁道游击队》,不禁为红色经典历久弥新的艺术生命力和该剧创作者们勇于探索的艺术创新力所感佩折服。全剧可谓气势如虹,情真如注,不愧为受到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资助的好剧目。
气壮山河的民族情
该剧根据舞剧特点,“去枝蔓,立主脑”,撷取了刘知侠同名小说原作和八路军鲁南军区部分史料中最能代表和体现中华民族英勇无畏、拯救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用生命和智慧陷敌于灭顶之灾的典型情节。“打洋行”、“打票车”等,用前卫的舞台呈现、大尺度的空间调度、动态的舞美设计和精湛丰富、矫健流畅的舞蹈语汇,生动展示了铁道游击队员们在险象环生、戒备森严的铁道线上,飞车上下、如履平地,飞檐走壁、蹿房越脊,神出鬼没、打击敌人的不凡身手。这些都表现出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用血肉筑成新的长城”的钢铁意志、牺牲精神、抗争智慧和民族情怀。
音乐乃舞剧之魂。该剧根据剧情演进运用具有山东特色唢呐、板胡、坠琴、笛子、琵琶独奏的山东民歌等,融入现代音乐元素特别是重金属音色的打击乐重新诠释《铁道游击队队歌》等进行曲段落,既契合了铁轨铿锵的行进律动又对该剧气吞山河、正气浩然、动人心旌、撼人心魄的民族情怀、民族风骨起到了重要烘托渲染作用。
该剧对原作中的人物形象也顺应舞剧特点做了整合,如把日本军官和日寇间谍泰和洋行经理合并为一人,既集中了人物脉络、加剧了戏剧冲突,又反映了侵略者的阴毒本性。
气贯长虹的鱼水情
该剧大量汲取“山东三大秧歌”(鼓子秧歌、胶州秧歌、海阳秧歌)和我国其他民间舞蹈元素,通过第一幕的鼓子秧歌加舞狮的欢庆群舞、富有创意的运炭独轮车群舞,第二幕的彩绸秧歌舞、小马枪舞,第三幕的扇舞,第四幕的妇救会支前舞等,浓墨重彩的表现出军民同仇敌忾、同甘共苦、同忧共乐、同心同德的鱼水深情和战场默契。特别是描写反扫荡战斗胶着场面的群舞,既扣人心弦,又表现了军护民、民拥军,“老百姓是子弟兵的青纱帐,神州大地是抗日军民的青纱帐”的大格局。既昭示了“兵民是胜利之本”,“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的真理,又展现出在腥风血雨的艰难岁月中军民一致、军政一致血肉关系的历史必然和无比珍贵。
气韵丰沛的儿女情
作为永恒艺术主题的“爱情”,在该剧中由两条线延展开来、贯穿始终。一是刘洪队长与芳林嫂;二是原著中所没有的小坡和梅妮之恋。用舞剧所擅长的双人舞发挥了芭蕾双人舞中的“托举”技巧,细腻委婉地展现两对爱侣同在抗战艰难岁月大背景下的感情升华,在枪林弹雨洗礼中更加映射出这两对抗战爱情的卓绝和圣洁,也是对中华民族与生俱来追求真善美的抒情写照。特别是剧中小坡与梅妮由初恋到梅妮生命垂危的先后两段双人舞设计,看似重复的舞步飞旋、肢体语言,却对比深刻、如泣如诉、凄美恸心、激人奋起。这既是对刘洪与芳林嫂爱情线的映照和丰富,更是对侵略者制造无数人间悲剧累累罪行的血泪控诉。剧中通过倾情细腻的描绘这两段抗战烽烟中的英雄儿女,不仅使战争题材的剧目张弛有致、刚柔相济,恰似硝烟战火间隙中的清风淡月,“气韵丰沛的儿女情”也更加生动的丰富和附丽、绚丽了该剧着力表现的“气壮山河的民族情”和“气贯长虹的鱼水情”。
诚然,该剧仍有美中不足之处。如独舞设计相较于双人舞和群舞略显单薄;梅妮遇害表现得如再惨烈些,后面与小坡的双人舞会更加感人肺腑;王强在与日寇军官的对舞中如再赋予其中国武术元素,会更有深度和看头,也更符合人物角色等,相信在不断演出实践中精心打磨修改,这部二次创新的“重塑经典”之作完全可以“再度辉煌”。
让“本体”说话
赵大鸣(总政歌舞团创作室主任、《铁道游击队》策划、舞台文学剧本)
将《铁道游击队》的小说改编成舞剧,许多人凭直觉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选了个“难题”。甚至不免会揣摩其中有什么艺术之外的缘由左右了舞剧选材的创作意向。以当下文艺舞台的风尚而言,这种疑惑来得十分自然:一个老生常谈的故事情节,一种不为眼前时代所追捧的审美情感方式;一群并不能引领潮流、取悦于时尚娱乐精神的人物形象;再加上舞剧这种本来就不够彻底大众化的剧院艺术形式……绝对是出于善意,包括媒体在内的许多朋友谈及舞剧《铁道游击队》,除热情推介与鼓励之外,难免流露出一种对“知难而上”的做法、在欣赏过程中当给予必要宽容和理解的意思。
其实,舞剧《铁道游击队》无需这种欣赏的宽容。更何况,任何艺术作品一旦进入普通观众的欣赏过程,就不可能获得这种“打了折”的宽容。
一部舞剧的创作,题材选择至关重要。认真而论,没有哪种题材于创作而言是轻而易举的,尤其需要依据舞剧艺术的规律特征,刻意斟酌题材是否恰如其分。比如《铁道游击队》,笔者当初所以选择这个题材创作舞剧文本,其实是因为它具备了舞剧必须的三大基本要素:生动的戏剧人物、广袤的音乐基底、以及丰富而又独具特色的舞蹈语汇根源。舞剧与其他戏剧一样需要生动的人物形象,否则便难以成剧。但舞剧不能说话,是否提供观众熟悉又喜闻乐见的人物故事,就成为衡量题材的重要价值标准。《铁道游击队》小说原作的人物形象,大有中国古典文学形象引人入胜的传奇色彩。其中如刘洪、王强、鲁汉、彭亮等英雄豪杰,不仅背负抗日救国的民族大任,且个个性格鲜活、侠肝义胆,可供舞剧表演深入打造。而原著的故事情节早已为人所熟知,又可省略舞台上的烦琐交代。音乐是舞蹈的魂魄,舞剧亦如此。“铁道游击队”掌故来自山东鲁南地区,当地的民歌曲调脍炙人口,深远厚重的文化底蕴与民间音乐素材,为舞剧的音乐创作提供了鲜明的地域风格和强烈的民族气质。舞蹈的素材更是如此,山东地方的“鼓子”、“胶州”、“海阳”三大秧歌,动作情态与性格表达多姿多彩,给舞剧形象带来左右逢源的动作素材手段。至于“打洋行”、“打票车”的精彩场面,战争与爱情的动人故事,更可为舞剧支撑起充实感人的视听效果和戏剧内容。一个经典的文学题材,能具有如此周全的“舞剧功能”,这在笔者自己的创作经历中也并不是经常遇到的。
问题在于,《铁道游击队》在人们的印象里又如何会成为舞剧创作的“难题”?或者如本文开头所例举的,一个“老生常谈”的故事,是如何被今天人们的审美欣赏所淡漠的?细究其中的原委,也颇有耐人寻味之处。
近些年来,包括舞剧在内的舞台文艺,正进入一个“娱乐化”的时代潮流中。而“娱乐化”潮流背后,则是艺术走向“市场”的社会动因。无论各种观点如何评价这种变化,所有的艺术品种、团体机构、乃至艺术家个人,都无可避免地身处这一历史过程中,需要面对各种以“娱乐”和“市场”为名义、五花八门的现实要求。情形延伸至舞剧,首先就带来了“选材”标准的变化。以笔者自己作为编剧的经历看,在进入创作之前,几乎无一例外总要回答这样的提问:所选题材成为舞剧之后,能有多大的娱乐性?有多少市场的“卖点”可资传扬?本来,一部文艺作品为观众所欣赏和喜爱是天经地义的,也是每个艺术家求之不得的。这原本不应该成为创作者的心理障碍,也无须由他人额外提出要求。但实际的情形却是,这些艺术创作应该具备的基本品质,一方面需要创作者深厚的功力与经年累月的时间打磨;另一方面,也需观赏者沉静心智、仔细体味与认真思索。对于成熟的社会审美群体而言,这是一个享受艺术的过程,尤其对于舞剧一类经典艺术形式更需如此态度。对作品的创作得失的判断、以及欣赏者个人的审美好恶评价,也是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形成的。这里,无论创作还是欣赏,不可缺少的是必要的时间过程。然而在今天,对急于求成的“市场效果”或者某些与时间周期相关“形象工程”来说,实在是等它不及了。对于那些功力尚且不足、却又想要一夕成功的创作者来说,循规蹈矩的精耕细作,决不如巧立名目、哗众取宠的说法与做法来得更快。于是,遵循舞剧规律的选材,可能不为急功近利的判断所认可。如前文所提“铁道游击队”之为舞剧题材的种种优势,若以时尚潮流的感觉判断,就明显缺少惊世骇俗之处以吸引看客的“眼球”;大可以被视为循规蹈矩、缺乏个性的陈旧观念与过时手法。相反,一些故弄玄虚、甚至耸人听闻的做法与说辞,比如,故意奢华的舞台装置;不伦不类的“强强组合”、“大牌团队”;甚至“花钱最多、阵容最大、耗费时间最长”这类似是而非的说法,都可当作与众不同的“卖点”刻意宣扬。从各种流行的媒体舆论中可以看到,那些其实与舞剧关系不大、乃至与艺术无关的各种包装言语,正在同娱乐化、市场化的潮流一并流行。什么才是舞剧的“好题材”,个中的含义变得更加复杂诡异。
笔者参加过一个由传统昆曲戏作改编舞剧的创作研讨会。记得到会专家们异口同声赞扬这部舞剧选了个“好题材”。但接下来的议论,十之八九都在盛赞昆曲原作的曲调如何优雅,以及汤显祖戏文辞藻如何的美妙绝伦。实际上,改编成为舞剧之后的音乐,由于舞剧自身的需要,并未太多保留昆曲的因素;至于汤显祖字字珠玑的文学语言,对于根本不讲话的舞蹈形象究竟有何直接的表现价值,也始终未见有人说出头绪来。其实,就在这部舞剧出现的不久之前,市场上正在炒作同一题材的“青春版”昆曲。可见,昆曲原作内容是不是舞剧的“好题材”尚未可知,搭时尚潮流的“顺风车”,却很可能是舞剧选材真正的玄机所在。
也许我们的舞剧创作正处在这样一种大的环境氛围中,一方面,我们的投资者或决策人常常一厢情愿地赋予某一部舞剧太多不切实际的额外功能:社会形象的、经济效益的、个人名利的……诸如此类,而且往往要“立杆见影”的结果。另一方面,不少上演的作品连一部舞剧最基本的品质,比如必要的戏剧内容和清晰的人物形象都未能完全具备。因而其结果,也并不如制作者当初想象和宣传的那样。多数的演出在一段时间之后,最终归于沉寂。我们被一连串错综复杂的目标所驱赶、或是被某种“时尚潮流”所左右,已经习惯了“多重功利目的计算与权衡”,反而忽视了选材提供给舞剧的基本要素应该是什么。如此,才会觉得《铁道游击队》之于舞剧竟然是个“大难题”。而许多所谓的“好题材”,于舞剧的创作却未必真有多大的价值。
艺术是永恒的,而“潮流”不过是时间更迭的历史回声。千百年艺术发展的规律、时光锤炼的经典艺术形式,不会因为眼下的我们忽然焕发了“娱乐精神”或是“走向市场”,就改变了它的根本性质。实际上,无论我们自己的主观意愿如何,一部舞剧只能是一部舞剧,也只应该是一部舞剧。这种看似废话的表述,对于今天许多异想天开的人来说,并非是多余的。让时间去检验一部舞剧的真实成就,最终,一定是舞剧的“本体”在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