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与芭蕾的结合,因二者皆为跨世之经典,从它问世起就注定成为毁誉参半的作品。又因“中”字头的标签,让观者对它有了拭目以待的热切期盼。李六乙、郭文景、和田美惠、张艺、王启敏、邢亮等大师与明星的制作班底,更是让观者对它“垂涎三尺”。
综观芭蕾版《牡丹亭》,它弃之文学原著的情节,再造梦园与冥界的交织;它减之戏曲曲牌的唱词,再造后现代配乐与人声特效的交汇;它摒之古典芭蕾的炫彩,再造轻慢游离与含蓄内敛的契合;它淡之梦境花园的浪漫,再造黑白两界与红粉佳境的交替;它分之清秀乖巧的丽娘,再造丽娘与“真我”的交融。将原著的55出浓缩为两幕六场,人间与地府,人鬼两相望。戏曲曲牌散装拼贴,《山坡羊》《品令》《豆叶黄》……唱出了丽娘的真情,后现代交响配乐、重复出现的人声特效,或许是在用“感觉至上”为“意识流”创作体伴唱。既不需要古典舞含蓄的舞姿,也不强加芭蕾舞爆发的技巧,用情感把控丽娘的内敛,用情节爆发丽娘的爱欲,从“寻梦”到“魂游”,最终的“婚礼”让丽娘对梦梅的爱恋发挥到极致。非古似今的纱质衣衫与华丽端庄的戏服,同时现身芭蕾舞剧,是为角色装扮,也是在粉饰梦的轻曼与华丽。没有梅花盛开的后院,黑、白、红三色交替出现的地板上方,有着强烈生命力的梅树枝干悬挂舞台,象征着爱的力量,“四柱一台”的空间分割,是禁锢也是期盼。从引子起杜丽娘一分为三,物化她三种不同的人格心理,丽娘最真实的“本我”才是全剧的主角。观者看到了丽娘在自由与禁锢的矛盾中不断挣脱真我,这更像是对汤显祖“惊世一梦”的梦之解析,而这种解析实际是对各种艺术形式的自由拆分与混合重构,力图重新塑造丽娘与她的梦,将《牡丹亭》解译为“丽娘梦游记”。此时,艺术创作以极高的自由度,再造了21世纪的《游园惊梦》。
形式上的反传统,实质上,是创造者在主观意识上将各类艺术的独特性边界消除。单就这部芭蕾舞剧《牡丹亭》来说,已成为一种“概念艺术作品”,它不忠于某一类艺术形式,意在制造出整体大于局部之和的“格式塔质”艺术作品。促使观者主动建立起一种“视觉后像”,即用经验意识,修补或寻找其心理上的文化认同,与此同时,成为市场需求的有力推动者。而“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中’字头之代表”、“跨世之经典的结合”、“大师之力作”、“青年芭蕾明星之云集”等等标签,都以精英化态势吸引着观者的眼球,越是精英化就越容易满足商业化市场的需求,让艺术作品名正言顺地走入国内外演艺市场体系之中,并为艺术创作者建立起一个自由的“梦园”。
(作者为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舞蹈学2010级研究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