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圃(菜园子老白)
1955年生于北京
198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
2002年考入中央美院两年制博士课程班
2005年起任荣宝斋画院画家、教务处处长
2007年起任荣宝斋画院中国画研究创作中心主任
2010年起任北京文史馆馆员
老圃的画 老圃的文
在当代花鸟画家中,老圃是极富特色的一位,与其少年时荷锄绿野、放牧青岱的切身经验相关,其画作多取材于瓜果、青蔬、花鸟,且不追求气势夺人的阳刚之美,不标榜孤寂悲愁的苍凉之境,不故作高雅之态,无造作媚俗之姿,用笔简朴、设色清雅,崇尚简淡中和之道,将自然之情、乡野之趣融为一个独特的艺术审美世界,在写实中强调表现性,独蹊一格。画余作文,写与山川花木交流之乐、日常琐事自得之趣,也是简淡中和,有五柳先生诗文之风,有美国农民诗人弗洛斯特之韵,与其画相谐相融。观者只以平常心、细致心、静默心去看去读,就能轻易进入老圃菜园子里的平淡清逸、柔雅玄思的审美境界,体会到他的“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和“素处以墨,妙机其微”的感受与乐境。本版特刊载其画其文,以飨读者。——编者
艳秋与她的茶坊
过完正月十五再去山东,这次出行并非旅游,是年前博兴画瓷工作的延续。因为另外的缘故,先到了淄博。
掌灯时分抵达淄博书画院,艳秋已在她的茶坊门前等候,只见她身上还是穿着年前的行头,头上却多了一顶奇怪的帽子。说奇怪,是因为帽子上多了几个极突出且显眼的角,数量不够八个,帽子的工艺也怪,似乎没有一点针线的痕迹,倒像是用纸壳巴叠成的,但又绝不是纸壳巴的,不拘一格,说时髦也时髦,只是戴在艳秋头上显得十分另类,而究竟另类在哪里,一时又不可名状。其实,艳秋的另类又何止这一顶帽子呢!就连帽子下面的头也着实另类。女儿家家的,原本头发又黑又亮,偏偏剪成短发,也算不上板寸,倒像刚被收割过的草地,长又不长,齐又不齐,看着让人手痒痒的,真想再割一遍,要么往上再拔一拔。当时我心里这样想着,不知随行的妻是否也有同感。妻是典型的小女人,只留长发,长得几乎要越过了膝盖,妻也曾几次嚷嚷着剪短,理由不外乎累、麻烦而已,艳秋除此种种,肯定还有不可告人的。
我们共进晚餐,饭后去她的茶坊喝茶。推开房门,茶香扑面而来,未饮已醉。艳秋心细,已在半个时辰前将茶煮上,这会儿来吃恰到好处。茶坊不大,只容得一套六七人的茶案、一套书架、一套陈列茶品的多宝格及靠近北墙放置的罗汉榻,墙上挂着书法家赵长刚的四条屏。南面窗前硬木条几旁有一株五六尺高的佛肚竹,竹枝上挂着十几只小葫芦,主人背后的墙上是我的三帧蔬果小品,下面一个直径八九十公分的手绘青花大缸里面盛满清水。茶坊简约大方,散发着久违了的书卷气。
茶是艳秋亲自监制的云南乔木普洱,已在产地封存了十年,而且制作工艺极其特别,里面加入了上等沉香,煮茶之前要先将茶饼放在老岩泥的茶炙里面焙火,待茶香和着沉香从茶炙内袅袅飘出,便将焙好的茶放入陶壶中,注入滚开的水,用猛火先煮五分钟,再用温火慢慢煮着,约莫半个小时,便可吃茶了。茶倒入杯中,汤色红如玛瑙,香气温厚清净,吃入口中,回甘妙不可言,好茶!一扫往日的平庸与张扬。茶间,我翻阅案头上的图书,见一本丰子恺的画集,随手翻阅,恰好翻到一幅吃茶的画面,画中题着“人散后,天上一弯新月”。艳秋、我和妻都喜欢这幅画,尽管情景有所不同,丰翁在写繁花落尽后的真实与清净,但这真实与清净又何时何地离开过我们呢?只因我们的心清净了,真实与清净就显现了,心浑浊了,真实和清净便消失了。
茶过三巡,我们提出一会要赶奔博兴,艳秋邀我抚一曲《阳关三叠》以慰别意。曲罢,大家心如止水,自然祥和,并无半点聚散之苦,原本大家心心相通,并无挂碍,只因心蒙尘垢,各怀私欲,才生出多少隔阂来。聚散本无别,无缘之人,虽近在咫尺,形同陌路,合亦是散;有缘之人虽远在天涯,心有灵犀,散亦是合。
老 圃
辛卯三月于青石山房
《伊甸园菜谱》 36cm×288cm 2008年
《老圃写真》 36cm×288cm 2009年
《老圃物产》 36cm×288cm 2009年
《老圃瓜谱》 35cm×414cm 2010年
柿子花开
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画院的柿子花正在开放。因为邻近我画室的窗前,过来过去总会多望上几眼。说到柿子花,我并不陌生,从小到大,老家的院子中每年都有柿子树花开花落,但也只是花开花落,至于柿子花的样子,开放时的情景如何,便一概不知了,关于柿子开花只停留在概念的层面上,而这概念的形成,也不是来源于柿子开花本身,而是每年霜降过后品尝到甜美的柿子时在脑海里凭空臆造出来的,这概念是因柿子联想到开花的轻描淡写的单线勾勒,和真实的柿子开花没有半点的关联。
因为爱好表现蔬果这个题材,更因为和那株柿子树毗邻,才有了为它写生的冲动,当我走近它,凑近一枝仔细观察时,才发现柿子花并不大,每一朵花都藏在肥厚浓绿的大叶子下面,从叶丫处生出花蒂,花蒂上坐着半个野樱桃大小的东西,靠近花蒂的部位还生出两个细小的叶片,像两只小猫耳朵,也许它们就是这朵花的卫士吧!在状如野樱桃的东西上端垒起四片三角形小山模样的围墙,从上面看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小的围城,城中间又生出四片淡黄色的花瓣酷似电风扇上旋转的叶轮,极具动感,再从这四片花瓣中很规则地抽出四组花蕊。绝妙的组合!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惊叹之余,油然从心底升起一种对造物主的虔诚的感恩之情,同时也为过去对柿子树开花的漠然感到无地自容。生活每时每刻都是不同的,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精彩而生动的,只是我们的心不够柔软,太过坚硬、麻木、不负责任,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清净与敏感,大部分时间生活在约定俗成和早已过时的陈旧的概念里,越走越远。
想折一枝柿子花回去做我的模特,望着它们楚楚动人的样子,实在又不忍伤它。见树下的草地上散落着十数枚落花,便拾起来拿回去准备写生一幅柿子开花的作品,正待动笔时,突然来了事情,便顺手将它们放在了书橱的角落里,因为忙碌,这幅画一直没能完成,后来也没有再见到那十几枚柿子花,直到今年的柿子花开,才又勾起了去年的旧事。回想起来,生活中类似的事情又有多少呢?多少想做或者正准备做的事,最终都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搁置或者放弃了;多少想认识的人和朋友,最终也都是因为机缘的千差万错擦肩而过或者各奔东西。是因为忙碌还是由于命运弄人,在冥冥之中,该做的、不该做的;该成的、不该成的;该遇见的、不该遇见的,又是由谁来主宰呢?
老 圃
辛卯四月于青石山房
《雁荡物语》 23cm×275cm 2010年
《浮溪写真》 26cm×285cm 2010年
《老圃物产》 28cm×350cm 2011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