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国家大剧院“2011国际钢琴系列”演出,云集了众多世界顶级的钢琴大师,而其中,有一位年高德劭的钢琴巨匠尤为引人瞩目,不仅仅因为他在耄耋之年仍在演奏中保持着良好的技术状态和艺术水准;因为他多年执教培养过一批优秀的钢琴演奏家,桃李满天下;更因为他令人惊叹的“左手演奏”。他就是左手钢琴大师加里·格拉夫曼。日前,加里·格拉夫曼不仅在国家大剧院为首都的观众奉献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左手钢琴盛宴,还亲自做客“艺术1+1”访谈,与众多爱乐人分享了自己传奇的艺术经历和丰富的心得。
出生于音乐世家
加里·格拉夫曼出生于纽约一个俄罗斯音乐世家,父亲弗拉基米尔·格拉夫曼是著名的犹太裔小提琴演奏家。3岁时,格拉夫曼开始跟随父亲学习小提琴,但却由于扛不动最小号的提琴便改学钢琴。原本计划之后再重投小提琴学习的格拉夫曼,在黑白键上显示出过人的天赋,从此便展开了他传奇的钢琴之旅。7岁,他进入世界音乐圣殿柯蒂斯音乐学院,经过10年的潜心学习,18岁一毕业便与奥曼迪率领的费城管弦乐团举行了音乐会,不到20岁就在国际琴坛建立起了自己的声望。在获得著名的利文特音乐大奖之后,格拉夫曼又追随鲁道夫·塞尔金和霍洛维茨这两位上世纪的钢琴巨匠进一步学习,其中更是与霍洛维茨学习了长达7年之久。被誉为“古典浪漫派钢琴最后一个巨人”的霍洛维茨一生教过7个学生,只有3个受到了他本人的认可,而格拉夫曼就是其中之一。
“当我弹给霍洛维茨的时候,他只是远远地坐在沙发上听,他并不喜欢走到钢琴旁边去做示范,因为他并不想让学生模仿他,而是想留更多的时间给学生思考。当时我跟霍洛维茨学琴的时候已经20多岁了,他教给我在演奏的基础上如何呼吸,从一个歌唱家的角度教我如何像歌唱般地演奏。”格拉夫曼回忆说,“是霍洛维茨使我认识到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你不能强迫别人去接受你认为是正确的东西。所以在我后来的从教生涯中,我从不会强制灌输学生这个应该怎么弹、那个表达的是什么情绪,一切都由他们自己去发挥想象。”
劫后重生成就“左手传奇”
对于一位钢琴家来说,手就是生命和一切,而一般情况下,右手在灵活性和力度上都优于左手,钢琴演奏时通常由右手演奏旋律,左手进行伴奏。由此不难想象,用一只手表现两只手所能达到的丰富音色和美妙旋律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更何况是靠左手。1979年,格拉夫曼发现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地弹错音,接着右手手指开始不再听使唤。一种名为“局限性肌张力障碍”的疾病,几乎宣告了这位天才的钢琴演奏家演奏生涯的终结。初患病时,对格拉夫曼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但他没有采用业界普遍认为有风险的“肉毒菌毒素注射”进行治疗,而是以超人的毅力专攻左手演奏的独奏或协奏曲目,在长达两年的努力之后逐步恢复了演奏。从此,格拉夫曼的艺术之路重新打开了又一扇与众不同的大门。如今再谈起那段日子,格拉夫曼已经从容淡定:“我在50岁的时候右手受伤,那时我已经演奏了近30年,举行了几百场的音乐会,录制了大量的CD,这比起我的好朋友弗莱舍已经很幸运了,因为他右手受伤的时候才35岁。当右手不能演奏时,你别无选择,但得失之间让我更有精力和机会去注意左手的钢琴曲目,这也让我发现了从前没有意识到的左手音乐之美,并开始教学。”
于是,自上世纪80年代起,格拉夫曼逐渐成为国际音乐界教学、演奏全面开花的传奇人物:他一边开始担任柯蒂斯音乐学院的教职,并在6年后成为院长,直到2006年才辞去职务;另一边则以左手钢琴家的身份重出江湖,开始与祖宾·梅塔指挥的纽约爱乐乐团等一流名团合作左手协奏曲,数场轰动的演出让格拉夫曼重新在乐坛刮起了“左手旋风”,这些曲目包括普罗科菲耶夫第四、拉威尔左手协奏曲和科恩格德为左手而作的钢琴协奏曲等作品。这些协奏曲都是一位叫保罗·维特根斯坦的奥地利左手钢琴家委托作曲家而作的作品。他在一战中失去了右臂,此后以左手曲目开始了演奏生涯。但因为普罗科菲耶夫的作品难度太大,维特根斯坦并没有实际演奏过,此后许多钢琴演奏家虽然演奏过,但都是用双手完成的,足以说明作品的难度之大。而今已八十有余的格拉夫曼近年仍在世界各地与乐团合作演奏这些高难度曲目并表现出极高的控制力,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钢琴教父”的中国情缘
“右手刚受伤的感觉是非常糟糕的,觉得一切都坍塌了,但我挖掘了多方面的兴趣,特别是对东方艺术的兴趣,尤其是中国。后来我去哥伦比亚大学学习亚洲文化,包括印第安、日本、印度和中国。我已经来过中国33次,像浙江、新疆,还有西藏都去过,我想用我的眼睛看更多的世界。”多次到访中国、并热爱收藏中国文物、字画的格拉夫曼认为,他与中国有着不解的渊源,是不折不扣的“中国通”。“我对中国艺术品有着极大的兴趣,喜欢去博物馆,从汉唐到明清的陶瓷器皿、字画都是我乐于收藏的。”其实,这位钢琴大师与中国的渊源可追溯到父亲弗拉基米尔·格拉夫曼,因为他早在二战期间就曾在哈尔滨和上海旅居。
而格拉夫曼与中国的不解之缘,不仅仅体现在生活层面,更深入了他的艺术事业——钢琴教育。目前活跃于世界琴坛的著名中国钢琴家郎朗、王羽佳和张昊辰都是他的得意门生,仅仅今年他就接收了4个中国学生。“他们都有很好的弹奏技巧,这不是问题。除了这之外,从他们被录取到柯蒂斯的那一刻起,他们还要学习莎士比亚,他们必须懂得文学、艺术、历史等等。我们要培养有特点的音乐家,而不是风格统一的演奏者。”被誉为“钢琴金牌教头”的格拉夫曼不仅在教学上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对于中国式的音乐教育更有相当的了解:“有个例子就是一个在美国的华裔家长,他教育他的孩子学分永远都要A,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这曾在美国社会引起强烈的反响和讨论。大多数的小提琴家和钢琴家都在3岁到5岁之间开始学习,其实这个阶段主要是来建立孩子的肌肉对乐器的自然反应,就像网球选手也是一般从很小就开始练习,为的是在他们的身体上建立肌肉反应,这其实跟音乐的天赋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我们的中国家长往往让孩子每天都要弹很长时间的琴,这和我前面说的例子一样,都是走入了一种极端。小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龄就有这个年龄该做的事,比如参加社交活动、看电影,而不仅仅是练钢琴。艺术之间是相通的,比如说你弹奏一个19世纪末期或者是20世纪初的法国作品时,需要明白当时的法国绘画作品是怎样的风格,这才是和音乐的演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