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日前上演的话剧《深度灼伤》,张秋歌回到了阔别5年的舞台。5年这不长不短的时间,变化万千,对于演艺界这个光鲜之地更是如此:有人被热炒,有人被遗忘,有人被热炒后迅速遗忘,也有人被遗忘后重新记起……对于像张秋歌这个年纪和资历的不少中年男演员来讲,以他们的演技与经验都应该是一部剧的顶梁柱,但也会面临着时运不济或剧作不力的情况,使得“满身是劲儿却没处使”。“一个好作品的出现往往能够刺激或改变一切,但是可遇而不可求。”对于张秋歌来说,因为《深度灼伤》这部戏,或者说恰好因为“科托夫”这个角色让人到中年的他找到了激情,这种激情不仅仅是来自塑造人物形象的兴奋感,而是源于某种更深程度的自省。“话剧用它特殊的魅力,用最接近人本身的思维方式、感受方式去碰触深刻复杂的精神生活。”张秋歌说,“没有比重拾这种感觉更令人痛苦与幸福的事了。”
印象一 霸气外露
在首都剧场后台的化妆间找到张秋歌时,他正在化妆,这时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两个半小时。他一边在配合化妆师上妆,一边在不紧不慢地与其他演员聊天。海魂衫、白军裤、高筒靴,高大的身躯、粗壮的胳膊和黝黑的皮肤,走到哪里都有一股强大的气场。戏演到第七天,张秋歌状态松弛,渐入佳境。在采访《深度灼伤》的导演王晓鹰时,他就断言,“这出戏能不能立下来,关键就是演员的表演,演员的精彩表演就是这出戏最大的形式。”
从首演开始,张秋歌的表演便得到了众口一词的褒扬。他所饰演的《深度灼伤》主人公——红军英雄科托夫将军是打江山的功臣,曾经与斯大林并肩作战,这种特殊关系给了他无上的荣耀和幸福。他热爱家庭,善待妻女和亲人,但是隐藏在他将军勋章和勇敢、忠诚外表下的冷酷也逐渐暴露出来,自恃有卓著功勋与强大政治背景的他最终成为了革命的牺牲品。戏一开场就给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当军队的坦克开进农民的麦田时,科托夫凭借自己的特殊身份,三言两语就打发士兵们原路返回。霸气十足、游刃有余。不禁想到了张秋歌影视生涯中的巅峰之作《上将许世友》,从少林和尚到千古一将再到”文革“期间支撑危局的大军区司令员,观众们认可他演的许世友,不能不归功于二者气质的相似,粗犷豪放又有勇有谋。电影《让子弹飞》里周润发评价姜文的一个经典词汇:霸气外露!这种气质在当今的文艺作品人物画廊中已属稀缺。
印象二 英雄情结
在《深度灼伤》中张秋歌有一段精彩的俄罗斯歌曲演唱,动情而悲伤。从话剧《红茵蓝马》到《高加索灰阑记》再到《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张秋歌曾在舞台上塑造了一系列性格迥异的俄罗斯男性形象。张秋歌说自己就是来自呼伦贝尔大草原的“野马”,他的家乡就在中俄边境满洲里,从小受俄罗斯文化影响很深,这种成长背景使得他在塑造俄罗斯角色的时候拥有一种骨子里的味道。张秋歌说他小时候的很多口头语都是俄语,而且身边也有很多俄罗斯人。当年青艺排演《红茵蓝马》时,他从很多演员中脱颖而出,征服了俄罗斯导演,最终成为了列宁的扮演者。
张秋歌生于艺术之家,父亲那日松(原名张运清)是著名作曲家,一生创作了以《草原晨曦圆舞曲》《呼伦贝尔美》为代表的数百首草原歌曲。张秋歌说:“艺术最先感动的是创作者,记得小时候我常常看到父亲为写一首忧伤的曲子,自己趴在桌上悲伤痛哭,也常常看到他哼着草原赞歌,手舞足蹈。父亲给我的最大遗传是对艺术的沉浸和忘我,让我也成了和他一样的人,忠于自己所从事的艺术。”正因于此,话剧于他并不是表演者与被表演者的关系,更多的是血脉深处的迸发,一个眼神、一声叹息、—句台词都能让他笑、让他哭。就在《深度灼伤》排演的焦灼中,他为自己达到不了最好状态较劲、死磕、几近疯狂状态,对着剧本一遍遍地捧读,彻夜难眠。“这真是一种脱胎换骨的过程,非常地痛苦,只有你经历过那种状态才能明白。”张秋歌忆起当时仍眉头紧锁。
印象三 赤子心灵
张秋歌问记者,“你认为科托夫最令你印象深刻的地方在哪?”“超越阶级与复仇之上他对于妻女的深情”。除了将军的霸气与革命英雄的正义凛然之外,张秋歌在《深度灼伤》中关于丈夫与父亲角色的塑造也层次丰富、十分动人。“这个角色表面上平静如水,但实际的内涵其实是个巨无霸;另一方面他在语言行为上看似强大无比,一旦触及心底最宝贵的角落,他也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脆弱,和我们所有人一样。因为复仇者的归来,命运的骤然反转令他震颤,所以才有最后满脸血污的哀号。”张秋歌坦言他几乎是从第四天的演出才开始感觉自己的“魂魄”落了地。
“你为科托夫这个角色打多少分?”没想到张秋歌说:“我给自己打60分,这出戏一定会越演越好,应该有更多的时间在舞台上打磨,去演。你们不知道,我站在舞台上经常会打寒战,觉得自己的文化准备不够,配不上这个戏。说实话,当初接这个戏我是没看明白这个剧本,如果看明白了,我真的不敢接。”这不是自谦,相信是他的实话,只有走得越深、理解得越透彻才会越觉得力不能逮。“十年磨一剑,我认为国家话剧院作为国家的剧院应该有这样的气魄和气度,慢慢地磨,磨出经典来。”张秋歌说。
“演话剧真的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每天一早来排练场,晚上下班回家,回到家后自己读读剧本、默默戏,大家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样。还有三场戏就要演完了,剧组就要散了,这就像工人看着自己盖起了一幢大楼,然后又要与这栋楼告别,我们的生命在这出戏里有了交集,在一起融合。有的人一辈子都合作不成,有的十几年只能碰上这么一次,所以特别珍惜这种感情。我爱他们,他们也特别爱我。”高大的张秋歌眼含热泪,说罢,走向走廊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