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宫藏玉中,乾隆时期的仿古玉器无疑具有非同寻常的研究价值。仅以其中仿古玉佩为例,便可窥见清朝仿古风气之盛,水平之高,审美之妙。
本文拟从乾隆时期浩若烟海的仿古玉器中,撷取3件故宫博物院藏仿古玉佩珍品,并由此轻轻叩开赏玉之门,品味乾隆时期仿古玉佩的独特之美。
第一件,仿古玉斧。此器为带有千字文序号的乾隆仿新石器时代玉器作品。器为一对,选无瑕白玉,作斧形状,上端有刃,下端有孔,两面琢双阴线纹饰。其中一斧正面上部琢一人首,张口,有獠牙,双耳下各有一侧面人首,下部琢阴线变形兽面纹,背面有上下两组变形兽面纹,兽面以眼目为中心,由多组双阴线勾连而成。而与之成对的另外一斧,正面琢鸟、兽纹,鸟在上,兽在下,鸟爪抓于兽背,兽作奔跑状,动感十足,其背面琢双阴线勾连纹饰。
这对玉斧同置一嵌银木匣内,是乾隆时期仿古精品。仿古作品捕捉所仿原器的主要特征十分重要,此仿古玉斧很准确地把握住了新石器时代玉器在图案设计、线条雕琢以及钻孔工艺等方面最具代表性的特征,并创造性地呈现了这些特征。
观察仿古玉斧上所琢人首,阔口、獠牙,有威严;所琢兽面则阔鼻、圆目,有气势。这些无疑与新石器时代玉器图案的标志性特征完全吻合。而人首图案中,正面人首与侧面人首巧妙结合,以及兽面纹饰的变形夸张,则表明清代仿古者成功地在仿古中完成了既贴近所仿原器,又呈现出玉器创意新元素的一种再创造。
第二件,玉镂雕螭龙斧形佩。此斧形佩是清乾隆时期典型的仿战国纹饰器物。选羊脂白玉,玉洁白、莹润、有光泽。长方片状,斧形。采用镂雕和浮雕技法,刀法细腻。两面琢纹,纹饰相同。顶部琢一拱身蹲龙,其下饰兽面纹,中部有一孔,孔中镂雕一夔凤纹。下部饰勾云纹和榖纹。
战国时期琢玉技术的发展呈现两大特点,其一是造型多样,设计精巧;其二是大量运用镂雕和装饰榖纹。对照这两大特点,可知此斧形佩乃仿战国时期作品的代表作。
首先,在造型设计方面,战国玉器讲究对称,常见双龙、双兽、双鸟图案,作相对或相背排列,形成对称。正如此斧形佩两侧所琢回首爬行螭纹,做相对排列,呈现对称之美。而斧顶的拱身蹲龙,与中部孔中镂雕的夔凤纹,一上一下,一大一小,一内一外,遥相呼应,不是对称,胜似对称。足见清代仿古者在参透并承继战国时代对称审美取向的基础上,大胆加以变化和发展,作品既追求对称又讲求变化,造型古朴又不失华美。设计上有独到之处,融入了具有时代特征的全新的审美取向。
其次,在运用装饰榖纹方面,此斧形佩把榖纹与兽面纹、勾云纹放在一起,有条不紊地排列在器物表面,这样既秉承了战国玉器榖纹极富装饰美的特点,又将其加以合理丰富与发挥。多种纹饰集于一器,能如此繁而不杂、幻化无穷,尽显仿古者之巧思;如此层次分明、相辅相成,尽显仿古者之匠心;如此富于变化、相映成趣,尽显仿古者之智慧。清代仿古玉器对于繁复与变化的孜孜追求,由此可见一斑。
第三件,玉镂雕夔凤长宜子孙佩。此长宜子孙佩为乾隆时期极具代表性的仿汉代玉佩作品。选用白玉,无瑕斑。主体呈圆形,上部镂雕双夔龙,面面相对,头顶云纹。下部圆形镂雕双夔凤,亦面面相对。圆中分上下左右篆书“长宜子孙”四字。
宜子孙佩属璧式佩,在玉器发展进程中源远流长。据考古研究证实,战国玉器中已出现廓外带有装饰的璧式佩,装饰多在璧外的两侧,以龙凤等纹饰者居多。到了汉代,廓外带有装饰的璧式佩较战国有所发展,其装饰主要在璧的上部,有时两侧亦有附饰,装饰中有龙、螭、凤图案,或带云纹、文字等。迄今发现,有带二字、三字、四字的作品。二字者多琢于璧上部,如“益寿”、“长乐”等。三字、四字者多琢于璧圆廓内,如“宜子孙”、“长宜子孙”等。
到了清代乾隆时期,仿造的璧式佩以带“宜子孙”、“长宜子孙”者为多。值得关注的是,工匠们在仿照汉代玉佩制作的过程中,常常会加以变化。以此玉镂雕夔凤长宜子孙佩为例,在装饰造型上较汉代璧式佩更加复杂精细;在用料上较汉代更加讲究,玉质无沁色、无瑕斑,具有蜡样光泽;在图案内容上也较汉代更加丰富华丽。此件仿汉长宜子孙佩最为精妙之处,便是既仿其形,更传其神,达到形神兼美的极高境界。
以上玉佩古色古香,制作精良,意蕴丰富,堪称乾隆时期仿古玉佩中的传世珍品。仿古似古,历来是仿古玉器最基本的追求。而乾隆时期仿古玉器则远在此追求之上,做到了仿古而不拘泥于古,似古又不湮灭于古。正因其在仿古中坚定不移地求新求变,继往开来,所以终于形成独具特色的仿古风格,成就了难以企及的仿古之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