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三月间,严冬过罢,农忙未至,这是一年中我国各地各种民族性节日最为集中的时段。每年此时,各民族节日在一处处山乡村寨接连亮相,次第登场,宛如一幅幅千姿百态、风情各异的迷人画卷。然而,不知从何时,这些民俗性活动变了味儿,被打造成了各种“文化节”,自发性的节日过程被各种“策划方案”所彻底格式化:先是领导讲话,再是歌星献唱,最后是专家发言,起承转合,如出一辙。以中国幅员之广、民族之多,这种八股文式的“策划方案”,各种各样的民俗皆可套用,早已引发人们的审美疲劳。惨遭这般包装的文化节,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文化劫。对此,冯骥才已经多次不无忧虑地提到,对于文化遗产,一些地方只重申报不重保护,导致很多项目一旦申遗成功,要么置之不理,鲜有后续保护,要么盲目“开发”,导致原本质朴本真的艺术形态发生质变。
和上述千篇一律的文化节不同,日前刚刚在广西三江侗族自治县梅林乡举行的“二月二”侗族大歌节给了人们别样的精彩。没有演艺明星的“助阵”,没有文化公司的“策划”,十多支歌队,沿袭古老的习俗,自发从百里之外赶来,各队少则四五人,多则数十人,有男女声混合侗族大歌、女声侗族大歌、河边歌、八月歌等等。演出现场,服饰闪亮、歌声悠扬,表演者、观赏者融为一体,宛如家人。这,就是农民自己演绎的绚丽诗篇。
这样一场民歌的盛宴,无疑给各地政府上了生动的一课。这提醒了他们,要更好的保护节庆等各种民俗活动、文化遗产,应当把节日等民俗的指挥棒还之于民。要知道,无论出发点如何,种种事无巨细的策划,自以为是的包装,其实是对鲜活生动的节日细节的戕害。这些节日是从多少代农民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的生活中诞生的,一切的细节都是农民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他们比任何人都热爱这些节日,懂得怎样让节日更精彩,继而获得更久远的传承。以“二月二”侗族大歌节为例,到今年已经延续了125届。可以想象,如果每一任地方上的当政者都用自己的想法去“包装”抑或“整合”,让民众的参与热情被一次次的消解,侗族大歌节要获得如此久远的传承是不可能的。
如果说,“为什么我们的大学培养不出杰出人才”是科学界、教育界的“钱学森之问”,那么对于很多地方对非遗项目只重申报不重保护的思虑则是文化艺术领域的“冯骥才之忧”。对于地方政府来说,要明确传承人和他们所在的群体在各种民俗活动中的主体地位,懂得民间节日等民俗活动本身是艺术,如何保护好这些文化遗产更是一门艺术、一门科学,在提供适当的政策、资金等方面的扶持外,不应以自己的需要、眼光来考量、改造原本来自民间、属于民间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让民众的热情得到保护,才能让今天的、未来的村庄,继续世世代代传唱那过去的却有着永恒的美的歌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