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初蹿红网络的“神曲”《忐忑》,在春节举国欢腾的气氛里燎原于大江南北,成为各大电视台的收视新宠、各大视频网站的恶搞对象和各大公司年会的热门曲目,也吸引了“天后”王菲、相声演员郭德纲、香港喜剧明星杜汶泽等人的争相翻唱。相关争议也层出不穷,有人赞其为难得的高雅艺术,有人唾之为“神经病之歌”、“胃痉挛之歌”。但这些都丝毫不影响《忐忑》的风靡。
《忐忑》“神”在它的新、奇、怪、难。整首歌曲无一句歌词,只有嗯、啊、唉、哟等语气词,演唱者声音时而低回婉转,时而雄浑铿锵,表情时而挤眉弄眼,时而横眉怒目,时而娇嗔婀娜,时而疯狂狰狞,俯仰开阖中将声音与表情皆演绎到极致。依业内人士解读,这是运用了戏曲锣鼓经为唱词,融合了花旦、老旦、老生、黑头等多种行当的音色。从创作与表演上看,非古典、非现代、非民族、非美声的《忐忑》一定程度上表现了对音乐无限表现力的一种探索与创新。歌者的演唱也足见其功力,生角的高亢、霸气,旦角的妩媚、灵动,净角的粗犷、洒脱,丑角的滑稽、敏捷等表达可谓淋漓尽致。极度复杂多变的旋律,快速的节奏,丰富的表情和夸张的神态,让人在不尽的新奇中体会到一种创作与表演的颠疯。
《忐忑》的走红,不在于它是一种探索“中国新艺术声乐”的艺术本身,而在于它快节奏的旋律与夸张的表达方式,准确地击中了在这个快节奏时代现实生存与竞争的重重压力下大多数人焦虑、困惑与浮躁的内心,为其提供了一个自我解放的疏泄口;在于它新奇怪异的形式满足了这个时代打破“平庸”的渴望,安慰了这个时代创新的匮乏;在于它无类型的类型打通了精英和大众、高雅和庸俗、古典与现代、严肃与流行之间的壁垒,迎合了当下后现代社会某种大众“去智化”的要求。从这个意义上说,《忐忑》不啻为这个时代的“卡拉OK”,人人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借艺术的名义玩一次疯狂,在看似既定的节奏中尽情演绎不一样的自己,寻找一次“过把瘾”的畅快。无论是有意栽花还是无意插柳,这都是《忐忑》的魅人之处。
《忐忑》的风靡,也使其在一种错位的追捧与迷恋中遭遇了被戏谑与肢解的尴尬,因为无数人对它的欣赏与模仿,不是缘于艺术,而是缘于将娱乐进行到底的心态。某种程度上,这与芙蓉姐姐、凤姐、犀利哥、小月月等网络走红现象并无二致。不同处只在于,这次娱乐狂欢穿上了一件艺术的外衣,让娱乐者多了份着皇帝的新装那种优越感。演唱者所挑战的人声极限、速度极限、表情极限,被追捧者从整个作品中抽离出来作为娱乐把玩的对象,作品与表演者藉此沦为一种滑稽与搞怪,满足了人们猎奇、求新与觅怪的心理。原本该有的艺术性在这种尴尬中实现的只是类似丑角的功能,或者至多为发泄无聊提供了一个文雅的借口,为宣泄释放焦虑炮制了一种新奇的形式。消解意义与不过问意义也便成了人们不解其义的《忐忑》的最大意义,这种艺术的怪象是艺术的悲哀?还是文化的无奈?《忐忑》带给人们娱乐的同时,是否也付出了时代精神消解的代价?
从BTV网络春晚的百人合唱《忐忑》,到CCTV网络春晚中穿一身睡衣狂唱《梦中忐忑》,2011年春节期间,《忐忑》的演唱者被换上一件件华丽、奇异的外衣,甚至邋遢的睡衣,画上妖娆、怪诞的浓妆,盛情不却地游走于各大电视媒体、网站,满足着男女老少一次次的狂欢。正如每一次登台与谢幕,《忐忑》这曲时代的“卡拉OK”也终将被新的曲目所取代。只是,曲终人散后,谁来拯救“娱乐至死”的时代病症,谁来抚慰艺术外表之下文化的这份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