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易茗、雷蕾夫妇,很多人都会想起《渴望》《便衣警察》等脍炙人口的电视剧歌曲。采访易茗、雷蕾夫妇,我们的话题自然从今年热播的《三国》这部剧主题歌的创作谈起。该剧音乐由赵季平创作,片头和片尾曲的歌词均由易茗创作。谈到电视剧歌曲的创作,他们都感叹道“很难”,而其中的难处,又很难与外人道。
创作者最难的是超越自己
记者(以下简称“记”):《三国》这样鸿篇巨制的电视剧,主题歌应当相当难写,尤其在老版电视剧主题歌十分流传的情况下。
易茗(以下简称“易”):《三国》的歌词几易其稿,赵季平创作的音乐在时间非常紧迫的情况下,可说是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我与赵季平的合作开始于电视剧《水浒传》,后来合作了《吕后传奇》《天下粮仓》等,彼此很默契。廖昌永的演唱音色漂亮,加之合唱的衬托,大气磅礴具有一种历史的沧桑感。我向来认为,一首歌曲的成功,音乐是最重要的。所以,《三国》主题曲的成功有赖于赵季平和廖昌永。
雷蕾(以下简称“雷”):随着电视剧的热播,大家对主题曲也有不同的看法,见仁见智,各抒己见,我觉得非常好,说明大家对它的关注。一部作品引起关注是件好事,最怕的是没有任何反响,说明没有引起观众的兴趣。
记:你们已创作了多部流传久远的电视剧主题曲,在接手新的创作任务时,往往最感困难的是什么?
雷:我父亲(著名作曲家雷振邦——编者注)曾说,宁愿章法外失败,不愿章法内成功。我们最大的难度是不能重复自己,也不能重复别人。我写好后让易茗听,如果他说像某个作品,心里就特窝火。有时候对方给的时间还很短,写不出来时心里特着急,这时我常常去逛街,也许第二天、第三天灵感就出来了,心中豁然开朗,创作完成后,才感到无比轻松。
易:在艺术创作上我们不想重复自己,所以越写越难,但奇怪的是越难写的歌反而给自己留下的印象越深,越难忘。
现代题材难于历史题材
记:你们创作的电视剧音乐题材比较广泛,在你们看来,哪些题材较难?哪些比较容易把握?
雷:电视剧题材比较丰富,有历史剧、都市剧、警匪剧、乡村剧等,因此音乐主题比较明确。由于不同的剧对主题歌的内容要求不一样,创作手法也就不一样,形式和风格也不一样。可采用民族的、也可采用通俗的,创作上视野更广阔,能兼容。只要不钻牛角尖,哪种形式都可能成功,都可能产生优秀作品。
我的体验是,历史剧有很多文本的东西、传说的东西作支撑,所以能沉进去,写出符合剧情需要的歌。而现实生活题材的电视剧反而需要学习,里面有许多时尚的东西,如周杰伦的歌、网络流行语、电影大片、欧美音乐、动漫游戏等,你都要了解,都要知道。不然怎么写出当下的音乐,不能与时俱进,创作出来的东西如旋律、电声等观众一听就觉得过时,引不起观众兴趣,更谈不上喜欢。所以,我们在不停地听,不断地学习、吸收。
易:我们不是要迎合观众,但要知道观众喜欢什么,什么是时代的热点。
记:你们创作的一些作品现已成经典,创作时会想到会这么火吗?
雷:一些电视剧主题曲,当时我们写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在社会上引起轰动。作曲家也关心自己作品的社会反映,很多流传下来的作品在当时就很火。
易:大多数经典的作品是当时就轰动一时。有人说,我写的东西就是给以后的人看的,现在的人看不懂或不喜欢没关系。这些人认为观众的水平低,不能欣赏自己的作品。我认为这种观点是错误的,观众的专业水平看起来是比作家、作曲家低一些,但普遍的文化修养却是很高的。而且你怎么就知道几十年后的人们的审美,怎么能说自己的作品是写给几十年后的人看的、听的?
雷:观众水平非常高,让观众喜欢其实非常难。让一部分观众喜欢就很不容易了,想想现在的“80后”、“90后”,你的作品真要让他们接受,多难啊。我写电视剧《家有儿女》主题曲时,就在想这个问题,想如何让现在的小孩们喜欢,除了节奏、音乐语言外,中间一段rap我怕自己写不好,是让一个20来岁的女孩做的。我们也爱看电视,在创作时便想,大家会喜欢什么。词曲作家并不比别人高一头,一样的生活,爱好应该是相同的。我们也是普通人,我们喜欢的大家也喜欢,用大家喜欢的方式来创作,这才是贴近群众。
在商业化浪潮下保持艺术个性是新难题
记:电视剧创作拍摄是一项综合工程,音乐创作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你们如何融入这个工程?换句话说,当创作理念与其他方面发生冲突时,如何化解和协调?
雷:电视剧创作要顾及到方方面面,对音乐创作的限制非常多,所以,电视剧音乐是一种被动的创作。过去由导演决定,而近年来由制片方决定。相比之下,上世纪80年代时给予词曲作者的自由度比较大,一般就是导演提出一个总体要求,词曲作者去进行创作,能发挥出一些个性化的色彩。如创作《渴望》《便衣警察》《四世同堂》时便是这样。现在主要是听制片人的,按投资方的要求去做,因此每次创作都有一定的苦恼。
易:往往是作者想好了方案,但制片人不同意。一首歌曲通过简短易懂的词与曲要把一个人的心理表达出来很难,要想把剧中的主体内容表达出来就更难了。所以看完本子,词曲作者与制片人想法常常不一样。过去的一些影视歌曲个性色彩强一些,而现在实行的制片人中心制后,歌曲的个性的自由度要小得多,常常是写了几稿还达不到制片人的要求,让“东家”不满意。
雷:舞台剧的创作就不是这样。去年我接了歌剧《西施》,我大学时对歌剧音乐进行了系统的学习,现重拾起来,写起来感到很充实愉快。歌剧《西施》在上演后一边演一边修改,我很喜欢这种舞台剧演出,作曲家可根据现场反应修改作品,使其日臻成熟。而电视剧音乐创作就不能这样了,一方面受到投资方等的要求和限制,另一方面写好后录制了就无法修改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遗憾的艺术”。
记: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做到“两全”呢?
易:艺术家应该坚守自己的信念,但不能钻牛角尖,不能自视清高,要有广阔的胸襟和视野。题材的多样化,注定了音乐的多样化。生活永远是可爱的,任何东西,都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三国》的主题曲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关注,总是有原因的,它是不是有积极的东西,是不是与时代同步,都值得我们反思。许多前辈作家的成就很高,胸襟很开阔,透出一种自信,对周围很多事情持宽容态度,反过来使他们的艺术视野更开阔,进一步成就了他们的艺术事业,这点是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的。
雷:电视剧音乐创作要有合作精神、团队意识,努力地沟通,争取达到一致,至少能互相理解。比如,一些制片人见到我就说,能不能写个像《渴望》那样的歌?其实这只能是一种目标,但能否实现很难说。一首歌的流行有很多的因素。
记:你们合作过很多作品,也分别与其他艺术家有过成功的合作,这样的创作方式给你们带来了些什么?
雷:是我俩合作还是与别人合作往往不取决于我们自己。一般是制片方认为这首歌由谁写词、由谁作曲更合适,但与不同的作者合作,开阔了我们的视野。如果老是我们俩合作,就很容易局限自己、重复自己。
易:她的作品我是第一个听众,我的作品她是第一个听众。彼此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也磨合得差不多了,也就能保持默契了。影视作品题材多样,有神话、有历史、有现代生活,促使作者必须开阔视野,艺术上不拘一格。但没有感悟就不能吸收新东西。与我合作的作者对不同的艺术风格都能接受,不狭隘,很自信,让一些艺术创意萌芽后大放光彩,获得了良好的反响,因此我很感谢我的合作者。
记:有人说现在是“资本时代”,影视是与资本结合最密切的领域,也是与市场结合最密切的艺术。
易:的确如此。若没有资本的介入,影视业发展不起来。但过分强调市场、依赖市场会给文艺创作带来负面影响,我们要辩证地看待这个问题,才能处理好艺术与市场的关系。
雷:最近我调到东方演艺集团工作,任艺术指导。国家大剧院近日再次公演我的歌剧《西施》,一直忙于修改排练,终于顺利结束,又在忙新的工作。我们很幸运地赶上了音乐事业大发展的时代,我们要努力跟上时代的步伐,才能创作出更多为群众喜闻乐见的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