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加强对国产动漫文艺研究的科学性与针对性，我曾经认真地观摩过许多正在荧屏热播的动漫片。我吃惊地发现，很多动漫片的价值取向呈含混状态，充斥着市侩语言和庸俗故事。这些夹杂着文化垃圾的动漫片经由影视、影碟和卡通画册等多种方式广泛且深入地走进未成年观众的心灵世界，具有不可小觑的蛊惑力和欺骗性。

    一句话，国产动漫艺术缺少的是思想，是灵魂。

    动漫文艺的接受主体是青少年群体，但也不排除成人。王蒙曾经说过，他写作疲惫时，也会看看动画片。我想，这不是调侃之论，这是一种放松的审美鉴赏活动。而对于正在成长期的青少年观众，就不仅仅是“放松”那么简单了，很可能是一种既紧张激烈又庄重肃穆的精神仪式或文化洗礼。透过当前国内动漫剧传播市场风风火火的表象，不难看出其中难以掩饰的荒凉与悖谬。青少年观众在陶醉于颇具现代性品格和高科技制作技术的动漫艺术语境中的同时，却淡漠了我们所曾经熟悉喜爱的健康优秀的动漫艺术形象系统，对价值、意义这些基本概念基本无“概念”，满足于去意义化的搞笑和无厘头的斗杀。孩子们受到动漫片中不良元素的影响，社会和家长尽管也看到了潜伏的危机，但苦无良策禁止无方。这不能不让人深感忧虑！

    一

    为了加强对国产动漫文艺研究的科学性与针对性，我曾经认真地观摩过许多正在荧屏热播的动漫片。我吃惊地发现，很多动漫片的价值取向呈含混状态，充斥着市侩语言和庸俗故事。这些夹杂着文化垃圾的动漫片经由影视、影碟和卡通画册等多种方式广泛且深入地走进未成年观众的心灵世界，具有不可小觑的蛊惑力和欺骗性。《男儿当入樽外传》充满同性恋和性虐待。《喜羊羊和灰太狼》中，灰太狼在家受到老婆虐待，反过来又去虐待羊。女权主义过度，还有阿Q精神演绎。《秦时明月》渲染打斗场面，人被杀了流出某种奇怪的红色液体。《四魂之玉》卡通片带有黄色内容，《美少女战士》一味地谈恋爱。再看看其他动漫片，仅题目就够耸人听闻：《寒蝉鸣泣之时》《妖精的旋律》《乳王之刃》《杀戮都市》《大逃杀》，等等。虽然它们的人物、故事、场面等各有不同，但几乎呈现一个共通的特征，即剧情俗套，扭曲人性，充斥暴力，渲染性早熟，性情乖戾。它们多以成人模式思考，示范负面价值行为，涉及太多的人性阴暗面和道德扭曲感。

    当然，这些动漫剧如果给成人看，可能不成为问题，一笑置之罢了。但将它们不加选择地和盘端给“一张白纸”的孩子们去“受用”，无形中就为孩子们的道德行为方式注入了先入为主的细菌乃至毒素。可怕和糟糕的是，这样的精神奠基仪式是老师们在课堂上花费多少精力和时间也无法改写的。因为它们及时、生动，也很形象。况且它们还是经过政府主管部门审查通过，因而可以说是代表着一种准意识形态色彩的潜在道德行为准则。孩子们会说，电视上容许、报纸上宣传的东西，你老师有什么权利不让我看？不让我模仿？“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不管是正面的抑或是负面的。在这样的动漫“榜样”影响下，言行是这样的低俗、世俗、甚至恶俗，生命被视为可以任意践踏和宰割的草芥，人生也不再呈现任何的美好，取而代之的是市侩、倾轧、冷漠、杀戮、野蛮，等等等等。

    近年来，中国大陆尤其是城市青少年犯罪率和越轨行为呈不断攀升趋势，这被大多数人归结为学业或就业的压力，以为是社会治安环境的恶化和少年交往不当，却忽视了动漫文艺渲染的价值多元或混乱与青少年越轨行为之间的潜在关系。心理学家实验得出结论：暴力动漫的欣赏者更容易产生好斗的想法和表现出侵略性的行为。

    不客气地说，当下的国内动漫文艺缺乏精神的力量和道德的光辉。动漫产业界缺少对人文精神的关注与弘扬，中国的动漫制作人不自信、浮躁、急功近利，缺乏对现实生活的深度关注与开掘。在商业利益的驱动下，国产动漫片只注重在形式上更新，玩新花样，但普遍缺乏对人性的思考。上世纪90年代后期，我国儿童文艺回归儿童本位，儿童文艺注重儿童性，让儿童文艺脱离说教面孔，变得活泼、好玩、搞笑。然而，正如上世纪90年代的成人文艺解构颠覆了严肃的宏大叙事、国家民族价值而转入私密小我世界，因而消解意义、去价值化一样，儿童文艺的优良传统也被一点一点地丢失。在儿童动漫作品中，我们很难看到体现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的少年英雄、正面典型。孩子们观赏一部动画片，找不到先进的榜样，无从汲取道德力量。三毛、葫芦兄弟、黑猫警长、舒克和贝塔、神笔马良、草原英雄小姐妹、海尔兄弟、大闹天宫的孙悟空……这些感动了几代人的优秀动漫形象，已然从孩子们的视线中消失了。这是非常可悲的！

    二

    不少貌似繁荣、热闹的动漫剧在失去思想性、审美性的同时，也失去了文化的自觉与价值的引领。现在的动漫剧，如同一个头发绚丽、戴了很多灿烂的小饰品、用尽心思进行表演，但是眼睛却很空洞的人。同时，这个人喜新厌旧，不断追求新的刺激，但在追求的过程中，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一句话，国产动漫艺术缺少的是思想，是灵魂。难怪有人尖锐指出，艺术家似乎成了只擅长讲述恐怖故事的女巫，他们的喉咙越来越不适合歌咏，日渐粗粝的声带只会诅咒和嚎叫。

    对国内动漫影视剧中的价值取向问题，一直以来存在着认识上的误区。在我国，有关动画片价值含混对少年儿童的影响问题的认识存在这样几个误区：其一，虽然我国进口动画片必须经过国家有关主管部门的审查，但是此类的审查常常关注的是政治倾向，而对价值取向倾斜乃至混乱的倾向的关注度明显不够。这从全国各地方电视台播放的动画片中可见端倪。当然，我们承认，像《星球大战》等动画片固然都有一个扬善抑恶的主题，但内容的全过程都充斥着暴力性的打斗、杀戮、血腥、复仇。因此，潜在隐藏的正义主题已然被显在强势的杀人内容所遮蔽，真正被儿童接受的很大程度上不是它的潜在主题而是它的以恶制恶、以暴制暴的表现形式。这一点，往往被相关节目制作人和审查机构以“小恶”自觉不自觉地疏忽并放行了。

    可悲的是，一些动漫片制作者，只要一涉足真善美的题材，就显得力不从心或兴味索然。而一染指假恶丑，却如鱼得水，左右逢源。所谓“画鬼容易画人难”。人不正，艺术准斜；人不成熟，艺术才会夹生甚至“焦糊”。动漫剧作家自己没有思想，他所写的动漫剧才稀里糊涂，不知所云。一切的问题，其实都是人的问题，是人的思想水准不高的问题。

    因此，在当下的动漫剧生产中，强调灵魂叙事，构建健全的精神视野和心灵刻度，便显得迫在眉睫。政策制度是动漫剧生产与传播的重要保证，在此方面尚须加大力度。国家有关主管部门近年来联合发布了《关于文化体制改革中经营性文化事业单位转制为企业的若干税收政策问题的通知》和《文化体制改革试点中支持文化产业发展若干税收政策问题的通知》。这对文化体制改革试点地区发展包括影视动画在内的文化产业，在财税政策等方面给予了有力支持。但从总体上看还很不够，还需尽快出台鼓励和资助国产动画优秀剧本征集、鼓励动画原创作品创作和动画软件开发、促进国产动画产品生产等相关优惠政策，以便占领中国影视阵地，为少儿和未成年人提供健康优质的国产动漫影视剧。

    应该看到，在动漫艺术创作方面，真善美诉求与市场功利将会是两种长期并存的观念形态，在特殊情况下，两者之间甚至会发生尖锐激烈的抵牾。此时，正确的选择是将两者的对立和冲突，维持在一个均衡的状态，在两者之间确立一种积极的关联：用高尚美好的精神追求矫正极端的“功利主义”，同时用恰当的“功利主义”来推进动漫艺术质量的提升，培养一代新人、承担道德义务和伦理责任。

    在一个追求收视率和娱乐效果的“市场化”语境里，动漫剧制作缺乏文化的自觉与价值的引领。在动漫剧制作上，现在流行的是暴力、魔幻、嬉戏等等能够吸引青少年眼球的演绎方式。这种演绎方式的特点，就是去价值化和无意义感，缺乏文化上的力量感和道德建设精神。

    别林斯基说过：“想像力仅仅是使诗人成为诗人的最主要的本领之一，可是仅靠这一点，还不足以成为诗人，他还须有从事实中发现观念、从局部现象发现普遍意义的深刻的智力。”别林斯基强调作家必须到生活事实中去“发现”观念、思想和意义。如果文学世界里只有黑暗、恶，只有欲望的深渊，不再有善，也没有信念，那作家何以让我们相信他所体验到的黑暗和恶是有力量的？现在一些文艺家失去了应有的信念，他们的精神视野里都是现世的得失，内心不再有确信的事物，也不再崇尚灵魂的高洁。这些艺术家的心已经麻木，灵魂也已经物质化，甚至连基本的诚实都丧失了。试问：这样文化背景下生产的动漫文艺，所起到的作用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是阳光的还是阴暗的？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回答只能是后者。

    三

    如何在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积极作用，同时有效地防止动漫生产上的拜金主义、犬儒主义、低级趣味等不良因素，帮助未成年人树立积极健康的价值取向？如何在扩大开放、积极吸收世界优秀文化成果的同时，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统，防止和消除文化垃圾，有效地抵御各种落后腐朽的动漫文艺产品对孩子们所施加的负面影响？这些是必须认真解决的重大现实课题。

    培育和建设国产动漫剧艺术创作的正确价值观，无疑应该在中国的传统文化、社会主义传统、改革开放以来的精神文明成果这三种“传统”的融会贯通中，发展出一种现代中国的新的价值理想，它既不同于传统中国，也不同于西方，而是既“中国”又“现代”的价值观念体系，这也将是国产动漫剧艺术对于世界少儿文艺的一个重要贡献。在这种价值观转变的过程中，国产动漫艺术不仅展示个体具体的心灵阳光与内在坚守，而且也以其生动形象的描述，对少儿与未成年人的健康价值观的形成起到重要作用。在中国，从坚守“三纲五常”到“目无纲纪”，不过一百多年历史，价值的巨变可谓“三千年未有之变局”，而动漫文艺价值标准的紊乱也是触目惊心的，且这些尚未得到动漫艺术家的足够重视，似乎也很少有人为此感到内疚沉重，这或许是当前出现许多不仅令青少年观众迷惑、更为成年人所瞠目的动漫文艺价值系统紊乱的深层原因。

    对动漫艺术创造而言，重构形象的思想性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重要课题。换言之，优秀动漫作品应该蕴涵有意义的思想。何谓“有意义的思想”？它必须同时是关于未来的一种积极的和善意的理念。如一位哲学家所说，这是思想的一个秘密：思想只能往好处想，否则就不用想了，只有往好处想，世界才有希望。在这个意义上，任何一件有思想的文艺作品，在本质上都是善意的理想主义文本，而不是为了货币不顾价值取向正确与否。这当然不是要动漫文艺主创者从此不再讲述丑陋，而是劝请其在关注丑陋过久的情况下到太阳底下走走，感受一下阳光的明媚和美好，从而在动漫剧创作中给出美好的意义，塑造出令人感到温暖的形象。

    从动漫文艺的审美、认识、教化、娱乐等多重功能定位出发，我们应该摒弃那种只是绞尽脑汁地在搞笑好玩、惊魂刺激、唯票房与收视率是图的偏激片面的短期行为。要真正使动漫剧制作与传播具备文化自觉、价值引领的巨大力量。百年大计，质量第一，这口号不应该停留于建筑工程意义上，更应该贯彻于包括动漫剧这一特殊审美艺术表达形式在内的少儿文艺作品的生产与传播的全过程。只有正确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理论体系，正确把握动漫文艺的核心价值与发展方向，才能促进国产动漫艺术健康科学的发展，才能更自觉、更主动地推动国产动漫剧的大发展大繁荣，真正实现“唯美主义”与“功利主义”的完满切合。中国的动漫艺术要致力于发现与讴歌、怀疑与确信、解构与重构的矛盾统一，将表现历史、表现传奇与文化自觉、价值引领两者有机地融合起来，在种种复杂、动态关系中不断整合发展中国的动漫艺术生产，并以审美的观念、童话的形式生动表现动漫艺术中的价值导向，努力创造有中国特色的崭新动漫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