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苏扬大哥相识是在1938年。那年初冬的长沙,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传闻日本鬼子即将攻打这里。孩子剧团的30几个团员,挤坐在满装着演出道具、服装、灯光、布景、行李的大卡车上,去后方桂林做抗日救亡工作。此时,一位陌生的少年也上了车,将和我们一起去桂林。他是谁?后来才知道他是与孩子剧团同属于由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周恩来和第三厅郭沫若厅长所领导管辖的抗敌演剧第九队的小队员蒋肇赓,也就是后来苏扬同志。抗敌演剧第九队当时要奔赴前线慰问前方将士,还要动员战区群众支援前线抗战。怕小队员不适应前线的战争环境成为拖累,经有关方面协商,决定将九队的3个小队员安排到孩子剧团,去后方进行抗日救亡工作。但孩子剧团乘坐的卡车实在太挤,无法再塞进3个人,只好决定先让蒋肇赓随团转移,另两位小队员随后去桂林报到。
蒋肇赓当时只有14岁,却已是中国共产党的一名地下党员。他从小受到进步亲属姑父的影响,做过小交通,为他们传送消息情报。“8·13”上海抗战爆发,日寇先后占领上海、南京,到处烧杀掳掠的惨象,在他小小的心田里已种下深深的仇恨的种子。他随家人从老家丹阳一路逃难到武汉,随即就投身到抗日救亡的洪流中去。他先后参加了青年救国团、蚂蚁救亡社、少年先锋队等抗日救亡团体,做力所能及的抗日救亡工作。这几个团体先后都合并到抗敌演剧九队中去,于是他就成为演剧第九队的一名小队员。
他年龄不大,办事能力却很强。到孩子剧团不久,就分配负责管理第二队30多人的活动经费,既当出纳,又当会计,账目现金管理得井井有条,分毫不差。孩子剧团当时有一些比他还小的团员,最小的只有八九岁,生活不能完全自理,有的还尿床。他非常关爱这些小伙伴,常领着他们玩耍,给他们讲故事。为了管理方便,孩子剧团按年龄将团员分成大、中、小3个班,从大、中班里挑选心细的同志照料小班团员的生活起居和学习。蒋肇赓当时属中班,特别和蔼细心,晚上总要数次叫醒尿床的小伙伴起来小便,由于他照顾小班团员特别细心周到,受到小伙伴们的喜爱,故送给他一个绰号——“蒋夫人”。
1940年前后,蒋介石执行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政策,不能容忍在抗日统一战线中担任政治部副部长周恩来领导的、由第三厅厅长郭沫若积极开展的抗日救亡运动,便对第三厅进行改组。周恩来和郭沫若先后离开了政治部和第三厅。孩子剧团也因而遭到扼杀。团里的地下党员和骨干先后离团隐蔽起来。蒋肇赓离团后,考入国立音乐学院国乐系。但不久就接到党组织的通知,安排他到延安鲁艺学习。他在延安鲁艺专修音乐,还参加了整风和大生产运动。
抗战即将胜利之际,党组织从延安抽调一批干部去东北新区开展工作。蒋肇赓是其中之一。平时同志们都叫他小蒋,他总觉得小蒋与老蒋(指蒋介石)有某种关联,感到别扭不爽。他想借去新区开展工作的机会换个名字,经组织同意,他改名叫苏扬,寓意要发扬苏联十月革命精神。从此,蒋肇赓这个名字就被苏扬所替代。
苏扬在东北继续从事文艺工作,任东北歌剧团的指挥。北平和平解放,他调任北京歌剧一团团长,后又任程砚秋京剧团团长兼党委书记。不久又调往外交部任我国驻老挝大使馆秘书。文化大革命期间,他受到冲击,被造反派说成是混进党内的假党员,身心受到严重打击,他因而得了脑瘤,幸好开颅手术顺利,平安无事。
文化大革命前,原孩子剧团的团员们都还年轻,大家都奋战在各自的岗位上,彼此交往甚少。文化大革命后,随着岁月流逝,原孩子剧团的战友们纷纷步入离退休行列。有了闲暇时间,彼此间的交往也就多了。在晚年的交往中,苏扬大哥给我们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深刻印象。
苏扬自己的身体不好,他的夫人、大儿子也需要照顾。然而,他除了要照顾家中病人,处理诸多的家务事外,还挂牵着孩子剧团战友们的身心健康。他经常探望患病的战友,尤其是不能出门的战友,更经常去慰问,同他们聊天,排解他们心中的孤单寂寞之感。他还耐心地向战友们介绍保健知识,教他们气功、手操、按摩。所有在京有病的孩子剧团战友没有他没去探视慰问过的,使战友们倍感安慰。
苏扬大哥不仅关怀身体有病的战友,更把有心理问题的战友放在心上。有一位战友,离团后因家庭原因一直没有参加什么工作,非常自卑,不愿与其他战友相见,觉得与其他战友们相比抬不起头,思想负担很重。苏扬大哥就经常去她家里,和她谈心,进行开导。由于他热诚恳切的关怀和帮助,这位战友紧锁的心扉终于敞开了。她重新回到战友们的圈子中来,和大家一起重温往日的战斗岁月和情谊。
“文革”之后,原孩子剧团的战友们在北京、上海、武汉有过几次大的聚会。每次聚会,苏扬大哥都主动积极地承担一些繁琐的事务工作。他不顾自己的病体,参与筹划聚会时的食宿、交通、日程、合影、资料的印刷和邮寄,以及纪念品的设计和制作等等问题,虽然辛苦劳累,总是无怨无悔地热情服务到最后。
现在尚健在的原孩子剧团战友们,都已是80岁以上的耄耋老者,每谈起苏扬大哥的离世,无不感到万分痛惜,像失去主心骨一样感到空落落的,但他对战友们的热诚、热情、热心和挚诚,永远印刻在战友们的心中。
原孩子剧团的几个小团员
丁静、于沪生、于立修、周令芳、翟文静、张慰
2010年9月1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