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电视已成为当今世界文化传媒中传播最广最快、对于人们的思想意识、生活方式影响最大的艺术创作和文化传播方式之一。其发展取向和层次,直接关系着社会的进步。正是因其对于社会和广大民众具有的巨大影响力,在中国高校学科建设中,影视艺术教育于20世纪末、21世纪初年异军突起,据统计在全国已有近600所高校开设相关课程或建设相关学科,从而使之迅速成长为我国高等教育领域重要的新兴学科。
北京师范大学于1992年由国家教委批准建立影视专业。同年9月,我们7人以开辟影视新学科、重新发展学校艺术学科为主要任务,由不同岗位调到当时的艺术系,光阴荏苒,倏忽间已度过18个年头。今日回首既往,瞻望未来,有若干带有关键性质的体认。
首当其冲的是,影视学科建于何处?
新建学科面对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落于校内哪个院系。当时有两种选择:
1、建制于中国语言文学系;2、建制于艺术教育系。就前者而言,全国开设影视课程或专业的综合院校,基本上都放在中文系,照此办理似乎更顺理成章。而问题又在于,中文学科是北师大百年辉煌的老学科,历史悠久,积淀深厚,在这里新建现代影视传媒专业,可能难以获得充分的发展空间。就后者而言,电影电视其特质本在艺术领域,将学科建在艺术系,预计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与潜在前景;但如是,我们将面临严峻挑战:其一,是完全不熟悉的艺术专业环境。在创建影视学科之时,如何整合原有学科与新建学科,使之获得新的发展活力?其二,是十分简陋的教学条件,设备完全没有,经费几乎空白,人员屈指可数,又如何开疆拓土、扎实推进?经过反复慎重研究,分析当前利弊,探讨今后前景,决定在最艰难处起步,将影视学科落点于艺术系。正是由此开始立足创建,使北京师范大学适应时代要求,拥有了在全国综合性大学中最早设立了艺术系列的影视学科。经过艰苦创业、全力拼搏,北师大影视学科迅速崛起
最为关键的是,影视学科如何健康有效发展?
面对国内尚无可供借鉴移植的现成经验、只能从“零”开始摸索探求的现实状况,从总体上的宏观认识到分体上的微观把握,都需要我们一步一个脚印地探索前行。
首先,需要明确中国高校影视学科专业的目标定位。经过思考与论证,大家达成共识:要把我们的专业建成培养中国影视传媒教育人才、影视传媒研究人才、影视传媒创作制作人才的重要基地。而要达到这一目标,必须培养本专业学生具有一定的影视传媒理论素养、比较开阔的影视传媒文化视野、以及良好的影视传媒从业品质;使他们毕业时能够胜任影视传媒业界和其他文化艺术部门的理论研究和实务工作;或者成为学校和教育部门从事相关专业教学、管理的高级人才。因此,在培养过程中,一方面必然紧密围绕影视专业的本身领域,不断深入其间;而另一方面绝不可忽视本学科背靠综合大学实力雄厚的文理学科和氛围浓郁的人文环境。经过认真的排列组合,我们寻找出本校与影视专业关系密切的29个博士点学科,并分门别类地和他们建立起或紧密或宽松的教学、科研联系。有了这些学科的强力支撑,使专业师生获得宽广的文化滋养、广博的知识背景,在时代的激烈竞争中,可以面对社会需求的广泛性,从事于影视传媒的教育教学、理论研究、实践操作、行政管理、产业运营等工作岗位,诚然受益匪浅。
其二,需要理清发展影视学科专业的布局思路。从大的方面谋划,着力于艺术与传媒之双翼飞翔。事实上,在北师大的艺术学科领域内,影视学科因其构成特有的学术体系,被列入北京市重点学科和国家重点(培育)学科;同时又拥有广泛的艺术教育多学科综合实力,形成以“影视传媒”学科牵头,各个姊妹艺术学科亲密组合的态势,合成为一个有力的“强势群落”。艺术与传媒双翼齐飞,既有利于发挥艺术的传统学科优势;又可促进开掘传媒的现代教育属性。传统艺术和现代传媒互动影响积极,特别适应于21世纪艺术教育专业化与综合化结合的必然趋向,对于影视学科向纵深发展和向社会辐射,具有比较突出的后续条件。而在建构艺术科学研究的理论特色的同时,开发传媒平台社会产业化发展路径,亦可强化艺术学科的社会应用价值。另外,注重开拓数字媒体、科学与艺术等相关教学、科研的新领域,以突出现代化高科技的新特质。总之,在专业有机整合的基础上,可以力求以艺术教育体现综合大学的人文理念,传达社会科学的文化品质;并以传媒教育拓展实践学科的社会空间,逐步与国际相关领域接轨。
其三,需要厘清构建符合于综合大学影视学科生专长的、具有可持续发展空间的学科体系之必备内涵。建设影视学科必不可少的三个方面:教学、科研、实践。所有这三者,在当时都没有现成的模式可资借鉴,只能从头开始探索。关于教学,不能搬用已成规模的影视类专业院校的现成经验,因其体系完全以专业分工而采取细分化,不适用于综合大学;探寻国内相关高校,亦无成型的影视学科教学体系。我们只有下功夫从无到有构建自己适合的教学方案,其重点在于课程设置与教材建设。经过多次设计、推翻、再设计,经第4次修订,分列为“学校平台课程”、“学院平台课程”、“专业平台课程”(含选修、双语教学),共计57门课程;其重点在于强化核心理论基础课程,减少门类;重视艺术与传媒实践课程,加大应用力度;实行导师制,突出艺术与传媒学科教学培养之独特规律。关于科研,我们认识到在一定意义上关系着整个影视学科的生存与发展。为此,我们发动全体老师拼全力齐上手进入科学研究领域,集中精力潜心研究影视教育、影视文化的内在规律,将自己的心得著书出版、撰文发表。十数年间,形成了具有综合大学特色的影视学科科研群体。同时,大力争取并承担国家级、省部级与各类横向科研项目,特别注重富有独特性、前沿性的课题,已成为国内影视学科具有相当重量的集体。再有,发展学科的重要标志是争取与建设本学科的博士、硕士学位授予点。十数年我们获得了覆盖全部电影、电视二级学科的2个博士点、2个硕士点,其他艺术学科6个硕士点;并经国家人事部批准设立国内首批艺术学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关于实践,我们认为这是影视学科不同于文学、史学、哲学的独特必备条件;本学科如果不能和它的实践领域紧密结合,只是关在校园里面壁攻读,不仅将无可发展,甚至是“死路一条”。故而从创建影视专业开始,便争取向影视业界和相关机构努力开拓,力求进入相应的广阔空间,在实践中印证所学理论和知识的价值,学习实务操作的本领。由于业界亦有对于文化和理论的急迫需求,我们的师生获得大量参与甚至作为主创者的实践机会。但仅此仍缺少一种学科自身良性循环实践操练的有效方式与途径。在影视专业初建三个月的1992年冬,由于刚刚聚拢在一起的几位青年教师的灵感,爆发出绝妙创意:面向充满活力的高校广大学生、面向处境艰难的中国电影,创办一个由当代大学生对当代中国电影进行评奖的、极具独特性的“大学生电影节”。在克服了众多困难之后,1993年“五四”青年节前后,第一届大学生电影节终于正式向社会亮相,从此年复一年,现已成功举办17届,成为一项中国电影文化之独特学术景观,具有了“品牌”的意义与价值。
其四,需要把握本学科具有的相关独特优势,以利于本学科的长足发展,以明晰本学科如何达到事半功倍的切实绩效,我以为可以大体认定为四个特色。一为整合建制特色。我们以“发展是硬道理”为理念,扎实有效地围绕学科建设逐步发展,在历经10年稳步扩大了学科规模之后,于2002年由学校批准建立艺术与传媒学院。经过合理组建机构,积极开发创新领域,整合各艺术学科为集约力量,完善了学科架构。二为人才培养特色。我们以“人才是事业发展的决定因素”为理念,多年来注重队伍建设与人才培养。其中,第一是学院教师的发展提升,特别设计了本院青年教师培养的系统工程,形成老中青三代有机结合、富有创新精神与发展潜力的学术梯队。再有,坚持积极引进高层次学科带头人及各类高级人才。此外,特别着眼于京华大地,陆续聘任近40位国内外一流权威专家担任艺术学科的兼职教授,从而大大加强了学科的专业实力。第二,教师队伍的质量必然需由学生培养的质量予以印证。我校艺术学科在发展过程中建构起包含学士、硕士、博士、博士后、以及高级访问学者、进修生、留学生、继续教育系列的大专生、续本生等9个层次的培养体系。三为理论研究特色。我们以“建设一流学科”为理念,在独具的学科建设中探求自己的独有特色。特别是被批准建立博士授予点之后,深感压力的严重:如何把握机缘,使中国高校第一个影视学博士点能够站稳脚跟、并持续发展。经过再三探讨,我们认定以博士点建设为核心的学术目标是:创建中国影视理论的民族化与现代化审美研究。由此确定了以中国民族化影视美学研究为中心,从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出发,对传统美学进行深入考察分析,从中国美学的特殊角度,观照中国影视乃至世界影视的历史和现象,致力于改变中国电影理论一味使用西方电影理论的一统局面。四者,为实践品牌特色。我们以“社会实践是学科发展的根基”为理念,从起始便认准必须强化“理论与实践”、“校园与社会”紧密结合的学科建设特色。教师们将学术研究与艺术创作有机结合,锤炼出以学者兼艺术家为主体的教师队伍。10多年来,学院老师创作了许多有影响的影视戏剧作品,获得包括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金像奖等国内外各种奖项。同时,影视专业不断加强创作与动手内容的教学比重,鼓励学生从事短片拍摄,取得了良好效果。而实践品牌的标志性举措,则是以“青春激情、学术品位、文化意识”为主旨、以“大学生办、大学生看、大学生评”为特色的“北京大学生电影节”。发展至今,它不仅是中国电影每年第一项文化评奖,也是中国电影最大规模的展示舞台(参与的大学生至今超过300万人次),又是中国电影学术研究的重要聚会(每年举行5个以上专题学术研讨会,至今约70余次),还是中国电影最高学历的评奖集体(评委会成员近90%是在校博士生、硕士生、本科生)。
时代的更新,将把影视教育与学科发展推向了新的高潮。
(作者为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北师大艺术与传媒学院首任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