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取西部情歌一叶
http://www.cflac.org.cn    2010-09-07    作者:舒敏    来源:中国艺术报

    走进西部的土地,你就仿佛进入到一个五彩缤纷的音乐世界,你就不能不被那里的歌声所吸引、所感动,而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恐怕要数西部的情歌了。在西部情歌中,有弥漫于黄土高坡流传数百年的“信天游”,有源于陕、甘、宁、青、晋等广大地区的“花儿”、“山曲”,有从内蒙古高原的蒙古包和马背上传出的“爬山调”,有“歌舞之乡”新疆奔放热情的对歌对舞,有青藏高原上那足以穿透云层的藏族牧歌,更有撒遍市井和村野的民间小曲小调……这些情歌共同构成了我国西部这片神奇土地上特有的旋律与激情、民风与情感。

    舒曼说过:“留神细听所有的民歌,因为它们是最优美的旋律的宝库。它们会打开你的眼界,使你注意到不同的民族性格。”西部民歌,尤其是情歌,绝对淋漓尽致地体现了舒曼的这一观点。

    从历史上看,西部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地区,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藏、蒙古、汉、回、撒拉、维吾尔、哈萨克等众多民族的人民,那里的冰川雪山、草原牧场、荒漠古道,以及黄土高坡等多元化的自然环境,培育出了淳朴热情、豪爽奔放、幽默风趣的民族特性,同时也产生了与之相适应的民间音乐艺术,情歌则更深刻地体现出这种民族特性,从而深受各族人民的喜爱。

    西部情歌不仅流传地域广阔,而且品类繁多,几乎存在于山歌、小调、劳动号子等所有的民歌体裁中。其中被誉为“西部情歌之魂”的“花儿”,传播最为广泛,流行于陕、甘、宁、青及新疆等广大地区。“花儿”也称“花儿与少年”,据说是源于回族人称心爱的女子为“花儿”、男子为“少年”而得名,发展到后来,“花儿”与“少年”通用,并以“花儿”最为响亮。据记载,甘肃的河州地区是“花儿”的发源地,而后逐渐有了青海“花儿”、宁夏“花儿”、陇中“花儿”、新疆“花儿”等。

    唱“花儿”是恋爱中的男女青年表达感情的一种最直接的方式,一般是在野外进行,为的是回避长辈和孩子,便于年轻人在自然的环境中大胆地倾诉心声,尽情地抒发欢乐和激荡的爱慕之情,如流行于青海一带的《花儿与少年》:

    春季里(么)到了(者),水仙花儿开,

    年轻轻的女儿家踩青来,

    小阿哥哥托一把手过来。

    秋季里(么)到了(者),丹桂花儿香,

    女儿家心上起了波浪,

    小阿哥哥扯不断情丝长。

    ……

    这首情歌也叫《四季歌》,歌中以春、夏、秋、冬四季盛开什么花为起句,表现姑娘对情哥哥的爱情。歌词自然贴切,大胆热情,旋律优美,富有律动,有“花儿”音乐的风格。

    人们把原汁原味的“花儿”称做“山花儿”,而把经过加工修饰过的“花儿”称做“甘花儿”,“山花儿”无论是歌词还是曲调,都更为开放大胆,热烈多情,如这首宁夏“山花儿”《一心儿想着个你了》:

    打马的鞭儿闪断了,走马的脚步儿乱了,

    二阿哥出门三天了,一天赶一天远了。

    ……

    “闪断”即折断,“赶”即比。歌中并没有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但运用“鞭儿闪断了”、“脚步儿乱了”之类的形象描写及地方生活用语,巧妙地表现出一个女子对恋人强烈的思念之情。

    再如男女对唱的“花儿”:

    男:天上的乌云结疙瘩,地下的庄稼遭雨打;绳捆索绑的背扎了下,我俩人犯下的啥法?

    女:清水打得磨轮子转,磨口里淌的是细面;宁叫皇上的江山们乱,决不叫我俩的路断。

    这首“花儿”可谓大胆泼辣,以热烈坚定的语调唱出了男女青年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置一切束缚与压抑于不顾,勇敢地去追求忠贞爱情的坚强决心。在西部传统情歌中,这类题材并不少见。

    从整体上看,“花儿”的曲调具有音调高亢、音域宽广、行腔大起大落的特点。“花儿”的旋律朗朗上口,韵味绵长,生活气息浓厚,歌词生动优美,多采用“比”、“兴”的艺术手法,尤其是运用了许多衬词、衬句和方言土语,使得“花儿”在艺术表现上,比一般的山歌更有独到之处,是我国民间音乐艺术中不可多得的一朵艺术奇葩。

    在西部流传甚广的“信天游”属于高腔情歌,民间有“黄河水不断流,信天游不断头。黄河水断了头,信天游顺天流”的说法,可以想见“信天游”生命力之顽强、流传地域之广泛。据不完全统计,“信天游”大约有70多种曲调和歌词的不同版本。“信天游”在陕北、内蒙古、甘肃、宁夏、青海等地区广为传唱,曲调高亢悠扬,婉转流畅,其中的长篇叙事性情歌非常精彩,如《前沟里的糜子后沟里的谷》:

    前沟里的糜子后沟里的谷,哪达儿想起哪达儿哭。

    墙头高来妹妹低,墙头堵着照不见你。

    想你想一个灰塌塌,人家吵咱害娃娃。

    长杆子烟袋手对着口,撩下妹妹叫谁搂。

    白日里想你纫不上针,夜里想你吹不上灯。

    六月黄瓜下了架,巧口说下哄人话。

    一碗碗凉水一柱香,谁卖了良心就见阎王。

    鹁鸽子落在灰堆里,灰的日子在后头。

    ……

    这首歌曲共35段词,曲调高亢悠长,十分感人。歌中运用了大量的当地日常生活中的口头语言,来表达一个女子对情哥哥无法排解的相思之情。歌词每一段的前一句都以物或事做比喻,为后一句纵情实意起铺垫作用,达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这种艺术上的“比”、“兴”手法几乎在所有的“信天游”里都得到了广泛运用,成为“信天游”情歌的一大特色。

    高腔山歌中有一首情歌《槐树花儿几时开》,歌词只有4句,却含蓄而形象地展现了一位聪明多情的女子:

    高高山上一树槐,手把栏杆望郎来。

    娘问女儿你做啥子?“我望槐花几时开。”

    歌词巧妙地写出了姑娘站在自家窗前眺望情郎又怕被娘看穿的羞涩心理。生动传神的语言,高亢自由的曲调,听后使人久久不能忘怀。

    在西部情歌中,还流传着很多小曲小调,这些小曲小调不仅更加委婉、流畅,而且叙事性很强。比如:《走西口》《送情郎》《五哥放羊》《五更调》《绣荷包》《搭伙计》《十劝郎》《掐蒜台》等,都可以说是中国西部小调情歌中的精品。其中《走西口》堪称这类作品的代表,传唱中的不同版本就有十几种之多。“走西口”基本上都是描写妹妹送情哥哥外出谋生,恋恋不舍、反复叮嘱的情节,反映出当地人民的痛苦生活和真挚的爱情。

    小调情歌委婉、俏丽、流畅,叙事性和抒情性都很强,其代表作还有《童养媳》《骂媒人》《小女婿》《萨里哈与萨曼》《尕豆妹与马五哥》等,数不胜数。如《入山看见藤缠树》:

    入山看见藤缠树,出山看见树缠藤。

    树死藤生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

    但也有的情歌直白得很,比如《因为我墙头上瞭哥哥》:

    半斤筱面推窝窝,挨打受气为哥哥。

    妈妈打我因为甚,因为我墙头上瞭哥哥。

    当然,还有很多我们非常熟悉的,那些经由专业音乐工作者改编创作出的脍炙人口的西部情歌,更是具有极高的艺术表现力,如:《大坂城的姑娘》《阿拉木汗》《我的花儿》《美丽的姑娘》《玛依拉》《康定情歌》《敖包相会》《草原之夜》《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等等,这些歌曲为西部情歌增添了优美的乐章。

    西部情歌的存在与发展极大地影响渗透到西部各族人民的饮食服饰、婚丧嫁娶、宗教文化等生活之中。西部情歌所表现出来的独特的、多元的文化生态,由西部的自然地理环境与人文社会环境所造成,由此,呈现出一种瑰丽多姿的艺术审美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