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乌兰布通草原
http://www.cflac.org.cn     2010-08-06     作者:郭严隶     来源:中国艺术报

    有人问我,《锁沙》里的乌兰布通草原是真的吗?我想了想,回答说,那只是我的草原。

    乌兰布通这个名字是实有的,但是个古战场的称谓,在赤峰境内的贡格尔草原,去贡格尔观光的人一般都会被带去看一看古战场。我一次也没去过,因为害怕到了那里眼前就会出现康熙跟噶尔丹大战时血腥弥漫、尸横遍野的情景,害怕看见噶尔丹败逃之际为绝追骑而制造的冲天火光。时光就像网络,会把一些事情在很深的地方存起来,从平面上看,以为是没有了,但只要鼠标轻轻一点,它们就会逼真地重现。在贡格尔草原,我最喜欢流连的地方是达理诺尔湖畔,站在那芬芳而湿润的风中,苦涩地听别人描述乌兰布通古战场草木稀少、黄沙裸露的风景。我不知道不美好的自然景色是不是也可以称为风景?我甚至讨厌乌兰布通古战场,认为它是贡格尔草原沙化的祸源。300年前的那场大火烧焦了一块土地的灵魂,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够让它重新舒展?

    到了贡格尔草原不愿去乌兰布通古战场的情形,一如我来到四川后不愿意居住在城市中。我是为了寻找答案才出发的,从当年一直走到今天。可是我感觉总是不能够走出战火的烧灼。塞北草原历史深处的火光是通红的。

    《锁沙》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它其实就是一声从生命底部迸出的呐喊,求生的呼号。如果说10年前的走出塞外是为了寻找幸福,那么此时,很悲哀的,仅仅是为了求生。给我一方能呼吸的空气,给我一杯能饮用的清水。

    很想人们能够细细凝视《锁沙》里的月光,一如那棵贯穿始终的充满神性的老榆树的审美用意,月光在这里成为象征物。

    “她朝着那里走去,披一身花朵似的月光。只有天边的村庄才有这样的月光,只有这样的月光才叫月光。”

    当看见这月光,那就沐浴在它之中了,心中就会渐渐地柔软细腻了。这便是我在小说里遍布月光时委婉而殷切的心愿。更多的心灵柔软了,社会就会细致了,人间就仁慈了,烽火就遁迹了。

    起来,行动起来,抗击沙尘暴——自然界的沙尘暴、社会的沙尘暴、人性的沙尘暴。

    起来,行动起来,抢救我们的生存环境,抢救人类的希望和幸福!

    “今日乌兰布通草原”是我的精神家园,文化意义上的皈依之地。是一种充满着炫目之美的在高迈处绚丽开放的浪漫理想。如果人们由此想到“乌托帮”这个外来词,那么我愿他同时想到王尔德那句著名的话:“一张没有乌托帮的世界地图是丝毫不值得一顾的。”

    是的,那是一个宏伟的奋斗目标,一个精神高地,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

    通过《锁沙》我想说的是,真正的和谐是发生在事物的内部,是从心灵开始的,是精神先于物质的。和谐的最高境界是天地混元、物我交融、天人合一。

    对于理想家园的寻找和呼唤是由来已久的,可以追溯到历史的极深邃处,孔子的周游列国、屈原的在汨罗江畔披发徘徊、李白的仗剑走天涯、杜甫的随风流落……“日暮乡关何处是?”应该是表达这种人文情怀比较有代表性的诗句。席慕容声称自己是高原的孩子,放声高歌“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应该也是这样一种文化心态,深感置身之处人文环境的恶劣浑浊,从而在想象中建造一座心仪的故园,并步履坚定地朝它走去。

    就《锁沙》而言,它用“今日乌兰布通草原”的一切,用郑舜成、刘逊这些金子心灵、阳光品质的人,用一种令人憧憬向往、令人感动慰藉的社会生活形态,在鲜明的对照中对当下现实展开强大的声讨和批判,这样的批判比血脉喷张、疾言厉色的指斥更有力度,更加能够直透骨髓和灵魂。

    不管是《所有花朵开满的春天》,还是《锁沙》,都寄托着这样的心曲:对理想社会的执着追求,是所有时代对其先进生命提出的庄严要求。

    初来成都时,我是住在它的西边,在双流小城西郊的一座农房里写篇幅巨大的《浮途》,整整4年。恰是杜甫曾经在四川寄居的时间。赶巧的是,当时他也是住在城市之西。杜甫后来就走了,因为他的故乡战乱结束了,他“青春作伴好还乡”,喜洋洋地回去了。我却不是,只换了个方向,搬到了东郊来。仅仅因为我没有可归之土吗?

    仅仅因为我的乌兰布通草原——那心灵的家乡只是一幅图画吗?

    我把古战场的名字借来当作我心灵故园的称谓,其间深隐的衷曲应该是可以看见的,那便是大爱如伤的渴望,渴望战火化清风,细细而耐心地,吹拂出人性的清亮。人性清亮了,宇宙万物就都清亮了,自在安宁了。

    我自豪于当年自己的毅然启程,欣慰于寻找的最终有偿,《锁沙》就是我呈给命运的一张工整答卷。

    是先写的《锁沙》,随后写的《所有花朵开满的春天》,但愿这于无意间恰成美好预言。漫漫黄沙被锁住了,沙尘暴被赶走了,可不就将迎来一个所有花朵都欣然怒放的、明媚灿烂的春天?

    愿世上所有文字,都是爱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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