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传突然去了,去得令人惋惜,去得令人悲伤。
凯传是我的挚友,我的同行,亦是我尊敬的师长。凯传在他长达四十几年的创作生涯中,为我们留下了近千首优秀的佳作,如今回忆起来,依然感到他词作的亲切、质朴,不事华丽但读来朗朗上口的词风。
我和凯传一起工作长达十几年,那是从建党70周年文艺晚会《黄河·太阳》开始的。后来在十几届文化部春节电视晚会及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00周年大型文艺晚会《山高水长》、第五届中国艺术节开幕式文艺演出《百花赞》、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大型文艺晚会《祖国颂》、庆祝澳门回归大型音乐会《江山赋》、庆祝中国共产党建党80周年大型文艺晚会《红旗颂》等活动中的共同策划、创作,使我对凯传的人品、艺德均有了一个比较深刻的了解。
对他创作上的成就,当然我早已知晓。特别是在影视插曲方面脍炙人口的作品,早已是我效法的榜样。如:电影、电视剧《黑三角》、《小花》、《第二次握手》、《樱》、《年轻的朋友》、《有一个青年》、《武生泰斗》、《虾球传》等的主题歌。他的代表作品为:《歌唱敬爱的周总理》、《边疆的泉水清又纯》、《妹妹找哥泪花流》、《青春啊青春》、《洁白的羽毛寄深情》、《游子吟》、《高天上流云》、《血缘》、《中国,我属于你》等等。
影视作品的主题歌,怎样才能写成功?关键是要抓住作品的精髓,抓住作品情感迸发的核心,当观众听到一首主题歌的演唱时,便能结合剧情的进展有所触动,领略到影片所要宣扬的主旨。凯传的作品很好地完成了这一要求。如《妹妹找哥泪花流》,在表现妹妹苦苦寻找失散的哥哥这一主题的情感宣泄上是淋漓尽致的。而电影《黑三角》主题歌《边疆的泉水清又纯》在表现军民联手、共守边防这一主题思想上是成功的。在为几百首影视作品进行的主题歌创作中,凯传都能较好地把握住这一构思原则,这也是他创作成功的秘诀。不要小看影视作品中主题歌的作用,当人们淡忘了影视作品内容的时候,主题歌却传唱不衰,这难道不应当引起我们的深思吗!尤其是他写的《高天上流云》一词,更是他精品中的精品。请看:“高天上流云/有晴也有阴/地面上人群/有合也有分/南来北往论什么远和近/一条道儿你和我/都是同路人/莫道风尘苦/独木难成林/一人栽下一棵苗/沙漠也能披绿茵/莫道人情冷/将心来比心/一人添上一根柴/顽石也能炼成金。”这是一首歌唱团结、和谐的作品,全篇语言那么亲切,那么纯朴。所用比喻那么贴切,那么自然。读一读心里热乎乎的,就像是两个人在谈心一样感人肺腑。在很大程度上,歌曲是唱给普通人听的,让百姓一听便懂、心知肚明的一种文艺形式。凯传对此是掌握得十分准确的,你不会在他的作品中,发现深奥、生涩难解的句子,恰恰是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中,蕴含了深刻的哲理,这样的词作,当然是上乘之作。仅举此一例,便可概观其作品的超人之处。
乔羽先生说:“有一首传唱不衰的作品,就可称为作家。有几首脍炙人口的作品,那就是大家。”我正是在仰慕他是歌词大家之后,才开始和他走到一起。
在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中国革命之歌》的创作过程中,我在宣传组。那时,《长江之歌》征歌发布活动约他写一首歌,他因为时间紧,就让我来写,这就是后来我和施光南合作的歌曲《龙舟竞渡》。那其实是我和他的首次工作接触。之后,便是从参加文化部晚会策划开始的一发而不可收的一道工作了。
晚会策划、创作与单纯写歌词又不同,它需要有比较全面的结构、布局、节奏、内容的考虑与斟酌。平心而论,凯传对于晚会的每一次策划,不一定讲长篇大套的方案,但往往有“四两拨千斤”的惊人妙语。照理说,一台电视晚会要想让观众不换台,兴趣盎然地看下去,没有点新点子是不成的。除了注意到电视节奏的变化外,首先要完成文学结构的设想。起初是把晚会分成几大块、几个章节。凯传提出每个章节的结尾应创作一首点题的新作品,我们照此做了,并将此方案保留了下来,成为一种固定的模式。
文化部春节电视晚会的拍摄、制作我俩是坚持参与全过程的。文化部春节电视晚会的拍摄、制作过程又是十分艰难的,这里既没有电视台那样理想的设备,更没有电视台那样宽裕的条件。常常是在一条窄窄的走廊里,一编辑就是一整天。除了盒饭之外,最大的享受就是一杯二锅头了。对此,凯传没有任何怨言,倒有一种在沙漠里种庄稼的雄心壮志,硬是要完成“奉献艺术与美好”的文化重任。
凯传是对事业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作家,交给他的创作任务,常常是准时、高质量完成。他在创作上的得心应手与他对文学、音乐的高深修养是分不开的。他曾在北京第三十一中学担任过语文教师,又在中央乐团合唱队有过演出的实践,这两方面的经验积累,是他走向音乐文学创作的先决条件。其后的钻研、努力,成就了他创作上的飞越。
凯传的创作成功,还因为他从不丢弃深入生活的机会。按理说,深入生活对于体格健全者本是无所谓的事情。可是他不同,因为腿病,他走路是很困难的。遇到山路只能“望山兴叹”了。他宁可站在山下仰望,也绝不躲在宾馆不来。因为他知道,生活,对于创作是多么重要的一课啊。
凯传是一位生性开朗、乐观的同志。在人群中,他讲的笑话,常常逗得人前仰后合,忍俊不禁。而创造这样一种融洽、和谐的创作氛围,非常有利于工作的进行。
凯传本是一位酒量极大的饮者,但他从不嗜酒如命,而是以此为乐、畅叙友情。那时,乔羽先生领队赴宴,凯传便是饮酒的第一梯队。当然,这只是他们创作之余的生活乐趣罢了。
凯传是一位谦虚谨慎的人。从不以自己的事业成就自傲,对于向他请教的年轻人,从不拒绝,并真心帮助,更不提回报。有时,一台晚会要若干新作品,他也不全盘包揽,宁可多吸收几位作者,共同创作。在他看来,一台晚会不是一两个人就可以搞好的。本来电视晚会就是一个综合工程,不仅要各个部门的协调、配合,各个部门都应有大局观念。在这一点上,凯传是思想非常明确的,也是以身作则的。
凯传更是一位严于律己的好同志。从不为住房、待遇向组织伸手,到他去世的时候,他依然住在上世纪50年代中央乐团所建的狭窄的老居民楼里。他因糖尿病引起的肾病是相当严重的,虽然每月药费超支,但他也不为难于报销而另提要求。他就是这样一位宁肯自己忍让,也不给领导添麻烦的好党员。
凯传同志由于在创作上的突出成就,以及作为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曾获得如下的种种荣誉:他的作品曾获文化部献礼作品一等奖、优秀群众歌曲奖、首届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中唱公司“金唱片”奖、中宣部颁发的第五届、第七届两次“五个一工程”奖等几十项大奖。并于1994年由文化部为其创作成就记功一次、1995年他获得全国文化系统先进工作者称号。1999年10月获首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庆祝活动筹备委员会评定的优秀歌曲奖并荣获三等功。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当然,对于他来说,除了这些荣誉之外,更为重要的是,他的传世之作,永远在人民群众的心中回响。
凯传在他度过了75个春秋的时候,和我们永别了。他的离去,让我为失去一位挚友而悲痛;他的离去,让我为失去一位伙伴而孤寂;他的离去,让我为失去一位师长而遗憾,但我欣慰的是,他留下的优秀作品是会永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