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报·中国舞蹈》专刊第40期3版于平老师的文章,仅标题就吸引了我注意,怎么舞蹈批评也有讲真话的问题么?讲不讲真话一说,历来都见于那些谈论党风、政风建设之类大话题文章中的啊!但读完于平老师的文章和该期的有关报道,我竟有一种想把久积心里的话一吐为快的冲动,我也“芒刺在背,骨鲠在喉”好久了。我想说,这些年在舞台上看得多、说得多的“原生态舞蹈”,包括以此冠名的所有舞蹈形式,那“原生态”三字究竟该做何理解?贴这标签的作品名实符否?
“原生态”作何解?迟至2009年再印的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都还没有收入此词。“原生态舞蹈”就更无从查起。终于,从互联网“百度百科”上得知,“一般认为,原生态舞蹈是广场的而不是剧场的,是自娱自乐的而不是表演性质的,是参与的而不是观赏的,是随机的而不是规范的,是省力的而不是刻意的,是传承的而不是创编的,具有文化源头意义的民间舞蹈”。我认为,这个评判标准是总结得很全面、很中肯了,也符合我们的常识。
按常理,一个新词既然发明了,又被舞蹈界“拿来”用了,学界概括的界定标准也很清楚,符合实际,这个问题就可以不是问题了。别说职业舞人,就是一般爱好者,按以上标准要判定一个舞蹈是不是“原生态”,应该不难啊!这比在北京潘家园地摊上去正确识别真假古董不知要容易多少倍。可事情并非如此,“原生态舞蹈”的说法依旧满天飞。在一些很大的表演平台(荧屏)上,只见知名的主持人、专家或评委,针对一些作品时,口头都不时挂着这个名词。在这里,我想特别强调,像《印象·刘三姐》及其他在所有大大小小旅游景点上表演的那些五花八门的舞蹈或歌舞,不在讨论的范围。人家为促进旅游唱歌跳舞,想怎么吆喝就怎么吆喝吧。职业舞人大可会心一笑,只从旅游的角度去观赏最好。
我要质疑的是像《云南映象》这种影响大,被广泛赞誉为把“原生态舞蹈”发扬广大了的扛鼎之作。由于该作品问世已有些年,这里不赘言它艺术上的得失。我只质疑它能否称作“原生态”?我认为,《云南映象》是编出来的,创作出来的。无论是结构、场景、动作、队形、处理、服装、舞美及舞台上表现的一切,无不是为了追求对观众最大的感染和演出效果,反复设计、修改、排练出来的。即使有人告诉我,它何段音乐、何段舞、何个动作,皆原封不动地来自何处何方,也不能改变它是编出来、创作出来的事实和实质。它和我们熟悉的任何一部(个)没有自称“原生态”的舞剧、舞蹈、歌舞诗的创作过程没有什么两样。要说有区别,或者在这里探求一下它取得巨大影响的原因,不能不看到,这是作者长期深入她最熟悉的那片蕴藏着丰富民族民间舞蹈“原生态”养分的沃土,孜孜不倦追求的结果。尤其,她在创作中大量使用气质淳朴、土生土长、之前未受过舞蹈训练的业余演员,使整部作品平添了一股泥土的芬芳,令人耳目一新。但,这是创作上的成果啊!它不但与“一般认为”的“原生态舞蹈”基本特征哪一条都不符合,甚至可以说,它越亮点的地方,离“原生态”就越远。这好比,我家居闹市,我家花园里所有植物,包括土壤,都来自深山老林。我当然可以对人自夸我家植物的不凡来历,但我却不能说我家就有一片深山老林。除非开玩笑,我若自封是“原生态植物园”,恐怕也会引来质疑或讪笑。因为,此地非彼地,此水非彼水,此负氧离子非彼负氧离子。艺术上,源头与创作,养分与作品的关系,何尝不是如此。
话说远一点,近年有些编导,他们在深入民间、深入生活上远没有付出《云南映象》编导那么大的代价和努力,仅仅把“原生态”当做时尚。他们花了很多努力让作品的外貌尽可能远离大众已熟悉的舞种或风格,以便于贴标签。在这类作品中,最不少见演员赤身露背、披头散发或光头独辫,形同野人。动作服饰及其他,务必求怪求异。在今天百花齐放的时代,这种作品,相对那些光鲜亮丽、脂粉气十足的,倒确有对比。用于演出,能吸引眼球,用于比赛,能吸分。但要说它是“原生态”,就像说它穿着皇帝的新衣。我认为,再把话说远些,同样是在国家级比赛荧屏上,有号称“原生态”的作品,只见打鼓,不见跳舞,评委给的分都还不低。虽然,我承认,这个小伙子的鼓打得很好,我不怀疑他若参加任何高水准的民族民间打击乐比赛都有夺金可能(对《醉鼓》、《金山战鼓》、《胜利花鼓》、《鼓舞声声》之类作品,我则断无此想)。但它在舞蹈大赛中拿高分,包括它能进入舞蹈大赛决赛,我都感到不解。我纳闷:究竟是这个舞蹈作品本身在起作用?还是编导的知名度、抑或那位来自村寨的小伙子卖掉耕牛赴京参赛的感人故事在起作用?这话真说得更远了。
我写这篇文章是期望引起专家学者的再次注意:在舞台作品中,“原生态舞蹈“究竟存不存在?今后的舞蹈比赛,对以前被称为“原生态”的那类作品,要不要重作归类、定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