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爱情
http://www.cflac.org.cn    2010-03-05    作者:丹增    来源:中国艺术报

    一个女婴在喊叫声中、欢笑声中,在洁白如玉、尚未雕琢的状态下诞生了。她生来的目的是变得完美,变得如花似玉,变得大有出息。她永远逃不掉的是嫁人,二十多岁,她独有的天真温柔的个性、优美的诗作、由内而外的美丽,打动了一个风华正茂,把爱情藏在心底,用诗人的目光看待恋人的诗作者。我原以为爱情是对女性外貌的一种崇拜,因为妖艳得体的服饰、闪光夺目的首饰、端庄大方的举止、清脆悠扬的谈吐,引诱了许多以高贵的人格、不屈的尊严、高傲的气势作为后盾的男人。而两本诗集的出版,两个诗人的结合,我才懂得爱情是一种感觉,同时也是思想、精神和文化。爱情本身不能用“公平”来衡量,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缘分、机遇、命运之类的相对平行。只要爱得艺术、爱得真诚、爱得合理,就会有快乐、幸福和温情,由灵魂、情趣、友谊、互助、平等结合的婚姻,会在生活中法律画出的两道平行线上走到生命的终点。读刘一平的诗集时,我抒发了这样的感悟。最近,我又读了他夫人李瑾的诗集,更是深化了这样的认识。

    当我开始了文墨生涯之后,在文坛上明白了一些道理,比如作家并不是谁来培养的,是现实生活培养了他们;作品并不是哪位长官定夺的,是大众读者的鉴赏而存在;文学创作并没有固定的模式,是在广阔的生活中百花齐放。多样、多元、多彩才是挖掘智慧的法宝、创新文化的动力、美好生活的源泉。既然生活是五彩缤纷的,为什么创作不可以丰富多彩?既然社会是山花烂漫的,为什么创作不可以“她在丛中笑”?既然现实是千变万化的,为什么创作不可以万紫千红?既然诗是情绪的艺术凝聚,诗人就应该超越尘俗的快感,让自由的灵魂在尘世间闪光;既然诗是梦的具象,诗人就应该忘却世俗欲望梦现的瞬间,让火焰般的生命激情灵妙地表现出来;既然诗是文学中的文学,诗人就应该以诗的国度的心灵天使,以鲜活的意象符号灵敏地表现美妙的情感世界。

    李瑾的诗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她的身世,不知道她的第一职业,甚至不知道芳龄之类的私密。但是,在当今物欲膨胀、权欲横流、人心浮躁、真假难分的激流中,她以明镜般的平常心态、流水般的平凡生活、春光般的朴实情感,做着自己喜欢做的、想着自己喜欢想的、说着自己喜欢说的。多么简单,多么朴素,多么真诚。普通人以平常行事才显本色。人人都盼望幸福,追求幸福,但幸福是伴随着痛苦而来,孩子生时是痛苦,生出来是幸福。幸福是什么?是一种感觉,并不完全是得到,权利、官位、财富、美女同幸福并没有必然联系。权大了,可能是个陷阱,不知哪天遭来横祸;官大了,是靶子,不知哪天箭中脑门;财多了,是祸根,不知哪天小孩被绑架;有了美女,心不安,不知哪天会跑掉,还得天天盯着。没有这些,同样会幸福,少了很多烦恼,所以说:“无官一身轻,万岁老百姓。”幸福从哪儿来的,幸福是自己创造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才叫幸福。形体是舞蹈的语言,色彩是绘画的语言,音质是音乐的语言,感动是文学的语言,造型是建筑的语言,美丽是艺术的语言,那么诗的语言是什么,是感觉,是力量,是灵性,是美妙,是浪漫,是温婉,只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诗的国度里,有的诗犹如流星一闪,有的诗犹如昙花一现,有的诗犹如露珠一滴,有的诗犹如醉月一弯。当然,有许多诗似一座丰碑,永远矗立;似一座山脉,绵延千里;似一片大海,波澜壮阔;似一个国度,在地图上永不消失。李瑾十几岁作诗,她的童贞、青春、婚恋乃至事业都与诗相伴,我读她的诗,有的字字珠玑,给人以语言之美;有的语意深刻,给人以思想之美;有的立意隽永,给人以意境之美;有的感人肺腑,给人以情感之美。

    我曾读过藏族的古体诗,也读过长篇史诗《格萨尔王》。藏族文学把诗定义为大地上的水,自由流动;天空中的云,自由飞翔;草原上的马,自由奔驰。诗的核心是“自由”,无论结构、题材、表现、语言,要像水、像云、像风。诗作者可以从千变万化、溢彩流光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中捕捉灵感,营造富有独特审美个性的意象。悠远的历史回音、急剧的时代变革、丰富的现实生活、美妙的情感世界、宏奥的哲学天宇都是诗的源泉、诗的灵魂。

    有一句俗语“文如其人”,我在读李瑾的作品时,似乎能感觉得到作者的生活视野、精神境界、文化积淀、美学品位和情感体验。其实每个作者的人生经历,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动人诗篇。然而漫长的人生旅途,既有阳光大道,也有独木小桥;路上有深山挡道,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风;有山穷水尽,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绝处逢生。所以说不完美才是人生,正如苏东坡所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同样一部作品也不可能完美无缺,篇篇传史佳作,句句真知灼见。李瑾的有些诗还有点幼稚、天真、可爱,这不奇怪,因为人是从幼稚、天真,甚至可笑,做点傻事,穿着开裆裤走来的。有意义的人生是:在风华正茂、前程似锦、人生得意马蹄疾时,不高傲自大,沾沾自喜;在人生道路荆棘丛生、坎坷不平,甚至堕入泥潭时,也不唉声叹气,怨天尤人。走运时,要想到倒霉,不要得意过头;倒霉时,要想到走运,不必垂头丧气,风雨过后,必定是阳光灿烂。

    出版一部用心创作的诗集,褒贬任人评说,比集子珍贵的是作者的纯朴与坚韧、刻苦与忍耐、勇气与胆量,还有才情与智慧。李瑾的先生是从政的官员,肯定繁忙、疲劳,但诗集出了一本又一本。可能是在会海游过之后,挤出宁静的片刻,在心头打着腹稿;在文山爬过之后,伏案挥笔落入纸面,烦心的应酬、内心的矛盾、揪心的困难说不定给了他创作的灵感。能坚韧地写诗,是因为真诚地热爱文字。如果说李瑾是他生活的伴侣,诗歌则是他精神的伴侣。而李瑾是一个无党、无派、无官的自由女士,她的诗在月光底下、大海岸边、密林丛中、咖啡屋里获得自由的诗境,以生命拥抱诗歌,是因为爱平分给了丈夫与诗歌。他们是处理诗与爱情的典范。人生是短暂的,生活是复杂的,他们都不到天命之年,伴随五彩的生活,伴随飞驰的时代,伴随珍贵的生命,愿他们:悠然自得,随心所欲,轻松欢快地继续创作吧。

    (丹增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