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尘封了44年的往事,这是一件至今鲜为人知的外事任务。1965年5月,在越南抗美救国战争最为激烈的时候,越南胡志明主席秘密来到中国,按照毛泽东主席的安排,由国家副主席董必武陪同来安徽黄山休养。当时我们安徽省文工团(今省歌舞剧院)从社教第一线抽调了30多位同志到黄山为胡志明演出并参与接待,度过了难忘的20天。这次外事活动,在胡志明游黄山日记中也得到体现:“地方同志太客气,对我们无微不至,几乎天天去参观,夜夜请我们看戏。”
绝对保密的演出任务
1965年春,全团都在寿县农村搞社教,我们30多人组成的演出队调回合肥的当天夜里,大家在睡梦中被通知开会,在团长程克文的组织下,连夜收拾好行装,天一亮就步行到火车站,登上去裕溪口的列车。到达终点站没跟旅客一起轮渡到江对岸的芜湖,而是上了条小船直奔四褐山。这时我们才感到可能是外事任务。
当晚要在芜湖铁山宾馆礼堂演出。演出前,乐队的张柱到后台低声告诉我们,刚才他在花园练琴,看到越南胡志明主席和我国董必武副主席过来,要他拉一段《汉宫秋月》,胡志明主席听了很高兴,还折枝夹竹桃花给他。大家一听激动万分,等大幕一拉开,都不约而同地朝台下看,只见台下果然坐着胡志明、董必武及董老的夫人何莲芝、省委书记李葆华、张恺帆等领导。
这一场我们演了舞蹈《洗衣歌》《车水乐》《铁姑娘》,男声小合唱《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女声表演唱《双条鼓儿敲起来》以及独唱独奏节目。演员个个精神饱满,演出气氛非常热烈,博得台下阵阵掌声。
高唱《东方红》和《胡志明颂》
第二天,我们乘坐大客车跟随胡志明主席、董必武副主席的汽车,开往著名风景区黄山。坑坑洼洼的公路,大客车颠簸不停。车内的我们异常兴奋,高声学唱《胡志明颂》、《解放南方》等越南歌曲。一路上车队休息几次,我们也跟随胡志明主席等首长下车,在风景优美的路边散步,曾引起当地群众的好奇,省政协委员、书画家韦君琳时任黄山茶场工会干部,就听到老百姓说:“电影《秋翁遇仙记》中的秋翁到黄山来了!”可见胡志明主席、董必武副主席的慈祥老者形象给人深刻的印象。
到达黄山的首场演出在温泉景区电影院举行。开场的节目是合唱,当时第一首歌《东方红》前奏响起时,坐在第一排的胡志明主席肃然起立,董必武副主席连忙拉他坐下,但他不肯坐,仍然虔诚地站着,表示对毛主席的尊敬。我们被台下这一幕感动得热泪盈眶,激情地和全场观众同声高唱《东方红》。
歌曲结束,胡志明主席和全场观众热烈鼓掌后坐下。当报幕员说:“第二首歌,《胡志明颂》!”话音刚落,董老立刻站起,观众也跟着起立。胡志明主席连忙拉董老坐下,同时还双手合十请观众坐下,但董老、伍修权、李葆华、曹荻秋、张恺帆以及全场观众仍然肃立不动,胡志明主席左右看看,也只好站了起来。这时我们在台上更加激动,含泪高唱《胡志明颂》,最后还用越语有节奏地喊:“BA HOU MONAM!”(胡主席万岁!)胡志明主席深受感动,不停地合十感谢,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首场演出的成功,使大家劲头十足。当时“文革”风暴欲来,政治气候骤变,省文工团许多保留节目,如《花鼓灯》、《双回门》等,都因所谓“封资修”之嫌而不敢上演,于是就加紧恢复一些革命内容的节目,如双人舞《艰苦岁月》、舞蹈《游击队员之歌》等。那时文艺工作者都要学习内蒙古“乌兰牧骑”,个个能歌善舞,因此我们舞蹈演员和声乐演员一起排练了女声表演唱《小扁担三尺三》《俺是公社饲养员》,男声表演唱《打靶归来》等。歌唱家申非伊老师还练习了几首越南歌曲。这时,省领导又从青阳农村调来了严凤英、王少舫、田玉莲等十几位黄梅戏表演艺术家,大大丰富了演出节目。
突击创作《捣毁战略村》
1965年,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战争如火如荼,美帝和阮文绍集团为使越南南方解放军寡助无援,到处建立“战略村”,但越南南方解放军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它们捣毁,解放了大片国土。我们这群从未搞过编导的年轻人,决心创作一个舞蹈反映越南火热的斗争,演给胡志明主席看。中国驻越南使馆秘书文庄同志十分支持,为我们介绍情况,并负责制作了越南南方解放阵线的红蓝两色金星旗,团里也派人从合肥送来了枪支弓箭等道具和服装。吴英鹏、王隆逵、王霞忠、芮淑敏等同志领头,与大家一起夜以继日地投入编舞和排练,乐队同志负责作曲,我们还写出了朗诵词:“云水怒吼,风雷激荡,战斗的越南南方,革命烈火烧得正旺……”
事情很凑巧,舞蹈刚排好,越南便传来喜讯:解放军奇袭边和机场,取得了边和大捷!身处黄山的我们立刻举行祝捷大会,乐队奏越南国歌,胡志明主席上台讲话。简短的祝捷大会后开始演出,我们创作的《捣毁战略村》成了晚会的主打节目,也是晚会的亮点和兴奋点。当台上火光冲天,战略村被捣毁时,胡志明主席和全体观众热烈鼓掌。我们唱着《解放南方》,矫健地载歌载舞,胡志明主席、董必武副主席及全体观众有节奏地鼓掌,把晚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演出结束,胡志明主席、董必武副主席等首长上台和大家亲切握手,祝贺演出成功。那一晚,大家兴奋极了,都为第一次创作舞蹈并在第一时间为胡志明主席演出而倍感荣幸!有人说:短短几天,为一个国家元首特意编排反映该国武装斗争的舞蹈,并在祝捷大会的喜庆气氛中演出,这在安徽舞蹈史,乃至安徽文艺史上都是仅有的。
小客厅里的欢歌笑语
在黄山,我们除了隔三差五在剧场为胡志明主席举办小型演出,还常陪他看电影,如《黄山似画》《女跳水队员》等。每当大家欢迎他进场,他总是双手合十,谦和微笑点头致谢。当时没有电视,除看戏看电影外,还安排少数演员到他住的宾馆小客厅陪他说说话,顺便表演几个小节目。
第一次去时,潘玲馨、张增继表演独唱歌曲,万寿琴、王霞忠跳了一段舞蹈基训组合“我失骄阳君失柳……”,申非伊还唱了民歌《编花篮》和越南歌曲。胡志明主席称赞一番后,还帮助申非伊纠正越南的南字发音,说“应该念nanm,不是nan”。
第二次,黄梅戏演员严凤英和王少舫为胡志明主席清唱黄梅戏《打猪草》,芮淑敏、张大彬、万金华、冯宜瑾跳了安徽民间舞蹈《十把小扇》,唱了安徽民歌《黄山秧歌》《小妹子送饭下田冲》。胡志明主席非常开心,送给每人一包食品,用小手绢包着,里面有糖果、花生、枇杷等。像这样的欢聚有好几次,胡志明主席和我们谈笑风生,亲如家人。
依依送别胡志明主席
胡志明主席对安徽充满感情。他在诗中写道:“安徽自古多豪杰,谁比英雄新四军?党军到处除强暴,从此工人做主人。”正是安徽人民的深情厚意挽留了他,取消了到杭州疗养的日程,一直在黄山停留了二十天!
胡志明主席要回国了,越南人民抗美救国大业在等待着他。临别的那天上午,我们和严凤英、王少舫及黄山的工作人员、黄山小学的学生,都聚集在桥头为胡志明主席送行。驻越使馆的文庄同志为了活跃气氛,即兴给大家表演了越南的大象舞。胡志明主席和董必武副主席、张凯帆走到群众中间,和大家握手告别,然后席地而坐,留下了珍贵的合影。
44年过去了,我们这些当年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都已年过花甲,有的已经作古。每当看到当年的照片,总会回首往事,总会想起随胡志明主席在黄山度过的那段美好时光。我们为能和一代伟人在一起并亲身感受他的崇高精神风貌而骄傲,为胡志明主席谦和慈爱的人格魅力所倾倒,也为我们能用舞蹈艺术作品讴歌越南人民抗美救国伟大斗争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