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吉隆坡,郁郁葱葱,中央公园的演艺中心,熙熙攘攘。舞台下,座无虚席,观众的掌声、欢呼声与泉涌般的泪水搅拌在了一起;舞台上,波澜壮阔,以“共享空间舞蹈剧场”为依托,多位华族舞蹈家、文学家、作曲家、舞美家亲密合作,华、巫(马来)、印三大民族共计90多位舞者、歌手、台前幕后工作人员,一连三晚,成功演绎了《大马薪传》这部大型华族史诗音乐舞蹈剧,不仅凝聚了三大民族共建家园的心,而且圆了几代马来西亚华人舞蹈家以其独有方式顶礼膜拜、纵情讴歌先贤们在这块南洋沃土上历经千辛万苦、白手开创基业的梦。
七年不见,“共享空间舞蹈剧场”令我刮目相看——自2002年以“马来西亚华人第一个专业舞团”的身份正式开张至今,该团由于两位创办者——1994年毕业于香港演艺学院的马金泉、叶忠文的智慧与坚持,居然挺过了2003年的“非典”肆虐和2008年的“经济危机”,非但没有任何衰落的迹象,反而在阵容上从原来的6人变成了如今的10人,在水准上更从过去的新鲜稚嫩变成了如今的日渐成熟,并在大马的文化界和观众群中,营造出更大的亲和力与感召力,进而确保了《大马薪传》这台综艺式的大制作能够一连三晚,场场爆满,即使加座,也无法满足观众需求的空前盛况!
舞蹈本是“非文字”的表演艺术,一直以“短于叙事、长于抒情”为基本特征,因此,倘若打算用它来表现错综复杂的历史事件与人物关系,那么剧本主题的立意高远、情节线索的删繁就简、高潮迭起的恰到好处、场面调度的虚实相生、歌词内容的深入浅出、音乐创作的沁人肺腑、动作编排的情舞交融、哑剧语言的简单易懂、舞者表演的全情投入、服饰设计的准确无误、灯光设计的时空概念、布景风格的协调一致……都是缺一不可的艺术手段。《大马薪传》的成功,恰恰应该归功于这些元素达到了难得的统一。
首先,剧本的结构新颖别致,给人耳目一新的好感,更为观众理解全剧搭建了一座坚实的桥梁。在一段不到200字的中英文剧情梗概后,是序曲《悠远的哀歌与离情》:天幕上,大量触目惊心、令人痛楚的“老照片”,为我们再现了19世纪那个内忧外患、饥寒交迫的旧中国;舞台上,大群衣衫褴褛、步履踉跄的人们,让我们懂得了剧中的叶、龚两家子女等年轻人为何要背井离乡。接下来,创作者聪明地仅用了“落地生根”这四个字,便分别为四幕的内容确定了标题,从而巧妙地将全剧的这个主题言简意赅地贯穿到了整体的结构之中,并在一个崭新的层面上,达到了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
第一幕《落》,以高度浓缩的方式,再现了先人们在“渡海”前告别亲人、难离故土的心态,在“渡海”中患难与共、众志成城的举止,以及摸爬滚打、拼命呐喊,与惊涛骇浪作殊死搏斗的惊心动魄的场面。
第二幕《地》,包括了“热带雨林的马来半岛”、“异乡新客”、“思乡曲”、“蕉风椰雨的新足”、“爱情”共5个段落。其中给人印象最深的,当是悠闲自在的异国曲调和印度妇女筛选稻谷的劳动舞蹈,人们在农产品集市上公平交易、以物易物的喧哗热闹,叶、龚两家等华族移民中的幸存者在马来西亚和印度亲人的院落中先后醒来等感人场面,以及叶家大哥忠文率先用客家话,其他人随后用潮州、广东、福建的方言,唱起思乡曲时的声情并茂。
第三幕《生》,由7个段落所组成:“耕耘”、“新婚”、“采矿”、“孕育”、“建立家园”、“诞生”、“蕉椰新地里的新生命”,舞者们通过捕鱼、割胶、喜盖新房等哑剧表演和舞蹈段落,再现了三大民族在相互传授劳动技艺、携手共创美好家园的过程中日久生情,最后的高潮则是华族的叶忠文与龚淑仪、叶家的小管家与印度的美少女、马来西亚的小伙子与大姑娘,陆续结成了三对佳偶,并很快孕育出新生命的动人情景;其间,让人眼前一亮的舞段可谓是那段《插秧舞》——编导们不仅使用,而且发展了汉族的秧歌舞素材,从而使翠绿色的绸扇不仅是跳舞的道具,而且也是手中的秧苗!
第四幕《根》中,包括了3个段落,“抗争与独立”用简约的笔触,描写了三大民族因为日本侵略者的侵略而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并通过并肩作战获得了自由,最终创建了自己的独立国家;“华族的根”通过稚嫩华语童声诵读《三字经》和唐诗的画外音,以及华族青少年手捧书本百读不厌的舞段,表现出华族历来重视文化教育的光荣传统;此后的幼童们激情舞狮,也表现出身在大马的华族民众,更加珍惜祖先文化的举止。
任何一部舞剧的成功,都是强强联手的结果。本剧由马金泉撰写剧本并担任导演及编舞,对于许多华族成年观众而言,吸引他们花钱、花时间来看这台演出的原因,大多都是因为它的题材足够抓人——准确地说,剧情中,叶、龚等家族的子女背井离乡,漂洋过海,生死未卜,谋生南洋的经历,就是他们各家祖先的经历!而演出中,那感人肺腑的歌词、优美动听的旋律、声情并茂的演唱、排山倒海的舞蹈,则伴随着数不胜数的生活细节和一看即懂的故事情节,让他们重温了一次马来西亚华人先辈艰苦创业的辉煌历程。
与此同时,由程作彬、李英剑创作的音乐,也为全剧的成功提供了有力的保障——曲中优美动听让人过耳不忘的旋律比比皆是,其中既有轻柔曼妙的摇篮曲,又有催人泪下的思乡曲;既有悠闲自在的印度舞曲,又有豪情万丈的进行曲,而后者则将剧中人在风浪中奋力求生、在水田中埋头插秧、在泥浆中忘我淘锡的劳动生活,烘托得既绘声绘色又动感十足。
女作家李红惠创作的7段歌词——《悠远的哀歌》、《离情》、《漂》、《母亲的呢喃》、《孕育》、《生命的回章》、《大马薪传》,可谓是全剧的又一亮色,因为观众在字幕上看到的,在歌声中听到的,都是她用准确而诗化的文字所传达出来的真情实意,并由此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舞剧特定的典型意境。
众所周知,一部舞剧即使有了出色的创作团队,没有一批敬业的专业演员也是无法与成功结缘的。《大马薪传》中的舞者在艺术总监和首席舞者叶忠文的身先士卒下,人人都全情投入、全力以赴。叶忠文、廖添益等多位男舞者则不仅能跳舞,而且能唱歌、会演戏,这种激情似火与多才多艺的合而为一,甚至使众多外国专业舞者自愧莫如,而能够在“马来西亚华人第一个专业舞团”跳舞,舞者们懂得珍惜!
由11位歌手提供的独唱与合唱,堪称全剧与观众沟通的又一座桥梁,而他们的音色、音量与和声则同样达到了相当高的专业水平。此外,他们朗诵的诗《我们不是候鸟》,则将华人对第二故乡——马来西亚的深厚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全剧的另一个特点也非常感人:舞者队伍中,不仅有“共享空间舞蹈剧场”的专业演员、该团附属舞校的少儿演员,而且还有新组建的卡尔帕那印裔舞团(Kalpana Dance Theatre)的演员,以及隶属于马来西亚文化部的巫裔舞蹈团(Kumpulan Kesenian Jabatan Kuala Lumpur)的演员,他们的加盟不仅让全剧中的印度舞和马来舞跳得原汁原味,而且在无言之中,浓缩了马来西亚三大民族同舟共济、亲密无间的真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