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中国的自然山川不知孕育了多少山水画家。山水作为自然对象给人们带来不同的审美愉悦,无论是隐逸、是卧游,还是寄情或畅神,以“中得心源”之内美,造就了不同于西方风景的山水画。然而,我国改革开放以来,中西文化的碰撞与交融,在有力推动中国画发展的同时,也形成了多极的文化倾向,在不断的争辩与讨论中,一批富有时代气息又秉承了民族传统的新生代画家,以鲜明的风格特色和深厚的文化素养卓立于画坛。
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何加林、张谷旻、张捷就是以传统的笔墨方式营造心中之境,在良好的学院系统训练和深入领悟传统的基础上,以独特的绘画语言传达出“天人合一”的精神世界。何加林、张谷旻、张捷3位画家都是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山水专业的毕业生。他们的共同之处都是以笔墨见长,注重笔情墨趣、冲和淡雅的审美意味。绘画题材多为江南的青山、秀水、田野、园林,在浑厚、深邃的意境中透露出灵动秀逸的内在美感。显然,江南的灵山秀水孕育了他们颖悟的天性,浙江深厚的文化底蕴培育了他们艺术的品质,在修炼笔墨、对景写生的基础上,强化个体修养,重视现代审美感受,以宋画的雄强构图融合元画的笔精墨妙,创造出富有生机的新国画,与他们的师辈拉开了距离。不能不说这是中国山水画在当代多元文化形态中确立传统精神的最好诠释。
看何家林的画是一种享受,无论是高山大川还是园林小景,在画面上总能感受到一股扑面的气息,给人一种清新、宁静、幽远的韵致,这种韵致就是古意,何家林用笔笔可拆解而又含混浓厚的笔墨生发出山色、树石、水流、云气,看似沉寂,实则充满生机。在繁杂的景物中,每一棵树、每一块山石都将之纯化,把绘画元素精简到极致。画面浓淡虚实、灵动秀丽,给人一种似真似幻、境界深远、空灵寂寥的感觉,画中景物似随手拈来,心随迹运,迹随心化,超越了现实世界,进入到一个理想化的精神家园。
近年来,关于笔墨的论争从无间断,中国画的笔墨方法也在朝不同的方向发展,何加林在笔墨上可谓下足了功夫,在中国美术学院的基础训练中,自觉而系统地临摹传统绘画作品,目的性强,再加上个人聪颖、敏锐的悟性,造就了他在笔墨上的深厚功力和独特技巧。具体而言,他在作画时多用墨膏或者宿墨,浓淡层次清楚,湿墨淋漓如屋漏痕,干墨皴擦浑然一体,勾线劲挺,变化丰富,饱墨铺陈,浑厚多姿,黑处极黑,淡处极淡,不着一色,五彩灿然,他把墨分五色的妙处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读张谷旻的山水画,往往被画中的境界所吸引。在烟雨迷蒙中,以短线塑造的山体被层层密林所遮掩,亭台房屋高低错落,曲径溪流通向遥远,更有石桥通幽,意境深深不知深几许,迷离的景象既清晰又含蓄,似有一股湿气扑面而来。厚重而空灵的画面升华出一种诗意,飘浮的层云将远山推向玄远,在结构性的画面经营中,主观精神与客体相统一,从而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张谷旻的笔墨并不复杂,以艰涩的用笔组合成团块结构,湿墨渲染中分出阴阳,似有一种光感,排列的杂树倾斜出势,浓树淡山衬托白云。墨膏或宿墨的运用使画面层次分明,苍茫浑厚,富有节奏感的用笔极具表现力。张谷旻将纸、墨材质也运用得恰到好处,笔力、墨韵掌控自如,浓淡虚实随境而造,这种将烟雨意象化作内心思绪,既契合了古人又阐释了现代。
张捷山水画的妙处是一种散淡、悠远、田园牧歌式的理想家园,一片田野,半亩池塘,朵云悠悠,溪流潺潺,点景人物古意犹存。然而,在现代城市化发展进程中,以物质利益的获得为目标的社会形态,带给人们的是一种生存的紊乱、内心的躁动。而张捷在这样的环境中,以安详的意态及乡野情结平复心境,以画中透露出的古意,寻求内在精神与艺术探索的统一,这是非常可贵的现代生存价值。
笔墨在张捷的山水画里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使用墨膏或宿墨更显其笔墨的灵动性,积点成线的墨痕沉稳而幽雅,清淡的色泽柔和而精纯,看似不经意间的笔痕,折射出平素的修养,体现出对艺术规律和艺术本质的掌控。他的用笔是平和的,洇润的宿墨耐人品味。在此基础上,施以淡赭石、淡花青或淡汁绿,以求完善画面,在墨、色构成中形成独特的绘画语言,同时,映衬出白云的轻盈和运动感,也是其借巧思以彰显构图的张力。
何加林、张谷旻、张捷3位画家既是同学又是好友,在山水画领域里各擅胜长,他们在强调笔墨的同时,以自己独特的形式语言和图示表达各自的艺术理想,以其不同的心、性传达出激情、稳健、理性的生命状态。如果把他们的山水画进行归结就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在师法自然中追寻古意、创造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