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示黄土高原风情 彰显陕北民歌魅力—— 陕北秧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在京演出好评如潮
http://www.cflac.org.cn     2009-07-28     作者:     来源:中国艺术报

    近日,大型陕北秧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在北京国家大剧院演出。该剧由榆林市民间艺术团排演,陈薪伊执导,赵季平任音乐总监,白阿莹编剧。这部以描写青年人爱情故事的秧歌剧,用它充满西北风味的音乐、生活气息浓郁的唱词深深打动了观众,获得好评。本版刊登的评论文章,从不同角度分析了这部秧歌剧的艺术特色。——编者

为民间的爱情法则而歌

贺绍俊

    在国家大剧院富丽堂皇的大厅内观看陕北秧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我不仅获得一次美好的艺术享受,而且有所感慨,感慨这是一桩意义深远的事情。

    大剧院内精美典雅而又奢华的装潢,似乎只会与那些用美声唱法演绎的西洋歌剧或是那些必须正襟危坐聆听的交响乐联系起来,但就是在这里,传来了陕北高原上原汁原味的粗犷辽阔的民歌曲调,并且赢得了全场观众的热烈掌声。国家大剧院是展示艺术经典的殿堂,当我们观看《米脂婆姨绥德汉》时,不得不承认,民间艺术同样可以成为艺术经典,它登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丝毫不逊色于西洋歌剧《图兰朵》等精英艺术,同样也会给国家大剧院增光添彩。另一方面,我在观看这部陕北秧歌剧时,仿佛也在观看历史,一部让民间艺术经典化和精英化的现代历史。60多年前,延安的文艺工作者在新文艺观的指导下,编写了《兄妹开荒》《夫妻识字》等新秧歌剧,这可以看作是专业的文艺家以革命理念改造陕北民间艺术的第一步,由此诞生的新歌剧如《白毛女》等则具有了更多的精英艺术的成分。《米脂婆姨绥德汉》正是沿着这一思路发展而来,并在民间艺术经典化和精英化方面又有了更大的突破。《米脂婆姨绥德汉》的成功提醒我们,延安时期的文艺遗产是一笔重要的精神财富,今天如何继承发展是大有文章可做的,但我们对这笔文艺遗产的重新认识还非常不够。延安时期的文艺观强调向民间艺术学习,不仅是一个革命化和政治化的问题,还包括着经典化和精英化的问题,其实学习的过程就是一个进行经典化和精英化的过程。陕北秧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在国家大剧院的轰动,也让我联想起东北二人转在春晚上的红火。同样是来自民间的艺术,二者处理的方式却完全不同。这些年来,二人转借助电视的功效确实红火了起来,但有关方面只是出于娱乐的需要,以大众文化的方式包装二人转,却根本放弃了对二人转的经典化和精英化的处理,因此其结果只会是媚俗的甚至低俗的。陕北秧歌和二人转都是流行于某个地域的民间戏曲,在表演形式、角色分配等方面都有相似之处。但陕北秧歌自从延安时期的文艺工作者开了学习的头之后,始终是沿着一条不断经典化和精英化的路子走下来,并顺理成章地收获到了《米脂婆姨绥德汉》这一可喜的硕果。准确地说,它已不是原生态的陕北秧歌剧了,甚至它在《白毛女》等新歌剧的基础上又更加精英化、更加经典化。陕西的学者肖云儒因此就将它称之为“秧歌音乐剧”。可以说,《米脂婆姨绥德汉》创造了一种新的艺术样式。

    无论如何,《米脂婆姨绥德汉》是在陕北秧歌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是艺术家学习和吸收民间艺术营养的结果。这种学习和吸收是全方位的,主要又是从音乐和民歌这两个方面。音乐无疑是地道的,这得益于作曲家赵季平对陕北音乐出神入化的理解和运用。但光有音乐还不能构成音乐剧,剧的素质同样体现出典型的陕北民间特征,这种民间特征来自剧作家白阿莹对陕北民歌的学习。陕北民歌鲜明地体现了陕北人的性格:大胆,直白,率真。情歌又在陕北民歌中占有相当大的比重。这些情歌是民间表达爱情也是民间宣泄情感的一种方式,它凝结着民间关于爱情的想象,也体现了民间的爱情法则。白阿莹的构思完全建立在情歌的基础之上,这是一个大胆而又绝妙的艺术选择。于是他在《米脂婆姨绥德汉》中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奇特的爱情故事。青青是一位漂亮可爱的陕北姑娘,石娃、虎子、牛娃这三个年轻的陕北汉子都爱她。虎子和青青还在童年的时候就玩过娶亲的游戏,而正是这孩童的游戏在虎子的内心生了根,随着他的成长也长成了一棵粗壮的爱情树,但因为一次悄悄的保护青青他杀死了人,他不得不上山当了土匪,从而中断了与青青的联系。青青长大后爱上了勤劳聪明的石娃,石娃的贫穷却成为他娶青青的现实障碍。牛娃一直是青青家的好帮手,在青青母亲眼里是最合适的女婿人选。三位年轻人都希望能娶到青青,于是就有了矛盾冲突。作者在这种矛盾冲突中诠释了民间的爱情法则。这一爱情法则就是自然、自由和真诚。作者在剧中突出了自然和自由,强调了爱情是人的美好天性。可以说这构成了全剧的主旋律。“天上有个神神,地上有个人人,神神照着人人,人人想着亲亲”,这几句歌词贯穿始终,正是这个爱情故事的主旨,它寓意深邃,耐人寻味。它告诉我们,爱情是天经地义的,是人类的文明之光烛照下的美好情感,也是人类最自然的情感。而剧中人物用民歌的方式表达得更为直截了当:“三月里桃花满山山红,世上的男人就爱女人。”这看似直白的语言却包含着深刻的哲理。而在这样的唱词中又能体会到民间爱情的真诚:“荞面皮皮架个墙飞,想哥哥想成黄脸鬼。三十里明沙二十里水,八百里路上寻妹妹。”爱情是自由的,是在日常生活中自然生成的,所以老羊倌叔开导失恋的虎子,不是你爱得不应该,而是你与青青长期没接触,爱情不能着急,获取女人爱情的办法是“慢慢缠”。这么简单的道理却又把爱情的本质说透了。至于青青为什么面对虎子丰厚的彩礼毫不动心,坚持要爱一贫如洗的石娃,她也说得很明白:“不图你的人,不图你的钱,只图你那好嗓子”,所以“酒盅盅量米也不嫌你穷”。在中外艺术宝库里,美丽的爱情经典数不胜数,而《米脂婆姨绥德汉》以其陕北人直率热烈、自由大胆的爱情表白足可以跻身其中。

    这个剧在文学方面还有许多值得讨论的话题,比如民歌的比兴给这部剧带来的艺术魅力,民歌的比兴甚至可以说是这部剧的魂,就像“面对面站着都想你”这样的民歌表达方式会让你为之惊叹,如果把这些句子抽去,这部剧大概就干枯了。又比如虎子这个“好土匪”的形象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土匪和武侠形象的谱系中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坐标点上也是非常值得讨论的,也许人们会对虎子最后的抉择存有疑惑,我个人就不主张用“走西口”来表现虎子的归顺。然而,也正是这种疑惑证明了这个剧在人物形象塑造上的拓展。总之,《米脂婆姨绥德汉》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瞬时的艺术享受,我期待它不断磨砺,成为一部真正的艺术经典。

苍凉高远 意味深长

张陵

    陕北秧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像一股来自黄土高原强劲的风,吹进了北京国家大剧院,也吹进了北京观众的心里。一部有着浓郁的高原民间生活风情的作品,在大城市里受到观众的欢迎,是很正常的。在流行时尚的文化中泡得太多太久,看到这样清新的作品,听到这样动人的民歌,自然会眼前一亮,拍手叫好。

    这部秧歌剧以陕北民歌为主调,描写了米脂姑娘青青与几个绥德青年之间的爱情故事,展示了高原民俗生活,讴歌了人们生活中最美好的道德情感,把陕北民歌的精神内涵诠释得丰富多彩,从而展现出陕北民歌独有的艺术魅力。我本人就是一个陕北民歌的热爱者,常常为《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兰花花》《赶牲灵》这样的民歌所感动。有一年,在延安地区听几个当地的民歌手唱原汁原味的陕北民歌,听得我们所有的人都热泪盈眶。事实上,我们国家任何一个地区的民歌我都非常喜欢,只是陕北民歌能特别快地让我投入其中。我常常想,陕北民歌到底是什么在吸引我们,那高亢悲凉的旋律里在传递着什么牵动我们情感的东西?

    看得出,创作《米脂婆姨绥德汉》的艺术家们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们试图在男女爱情的交往关系中揭示出民歌本性。这部秧歌剧的主要内容就是爱情。这个思考也许不算特别深刻——因为据我所知,所有的民歌主要内容都和男女情爱性爱有关。抓住这一点,某种程度上也就能揭示出民歌之所以动人的秘密。不过,能正确认识到这一点,却是因了我们这个时代。当我们更深刻地认识艺术“以人为本”的精神实质后,写人的基本情感需要的内容主题也就会应运而生。而民歌正是最理想的承载者。从这个意义上说,《米脂婆姨绥德汉》的思考是抓住了我们时代的精神风貌的。仅这一点,就值得我们刮目相看。

    爱情是文学艺术永恒的主题。但不同民族,不同地域文化的爱情又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生活情态与风情,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生活息息相关而又动人心弦。这正是爱之所以具有人类永恒性的根本所在。这个特质,显然是被《米脂婆姨绥德汉》抓住了。它在青青、石娃、虎子等青年男女之间的情感纠葛中展开矛盾关系,表现了米脂女子的美好心灵和绥德男子的道德力量。透过这种充满生活气息与地域文化风情的男欢女爱,来歌唱生活,歌唱爱情。在这里,民歌的本质内涵在民俗生活的描写中充分显现,让观众感受到,而同时民歌在生活场景中也表现了生活的美。二者互为关系,相映成辉,融为一体,构成了一部优秀作品基本框架。

    这部作品的音乐受到陕北民歌的深刻影响,深得陕北民歌之魂魄。然而任何民歌又必须经过艺术家的加工再创造才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其实原生态民歌正在期待最优秀的音乐家去再创造,才会有更多的听众,才会突破地域文化限制。《米脂婆姨绥德汉》正是在民歌基础上的一种文人加工创作,形成了有力表现作品主题内容的音乐。

    我以为,《米脂婆姨绥德汉》的文学内涵值得一说。尽管秧歌剧可能会更倚重音乐的表现,但剧情本身也具有重要的支撑作用。说实话,要把一句流传下来的俗语变成一个文学剧本,创作难度相当大。这部作品做了相当的努力,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当然,这个努力还可以进行下去——如果当地文化决策部门意识到他们是有可能把这部作品打造成当代经典性作品的话。我个人以为,这部作品的音乐旋律正在显现出经典的气质,经过不断打造以后,我们完全有出大作力作的预期。这样的话文学方面也必须跟进,在文学性方面多下功夫。我个人以为,可以更加深刻地认识开掘男女情爱背后的时代社会内涵,更深地揭示生活的本质。我们肯定注意到,陕北民歌虽然多唱的是男女情感,但深层是一种艰难生活的表现——这种民歌正是在民族生存斗争中产生的。例如《走西口》这支歌背后,有着多少艰难困苦的故事,但最后留下来的、积淀下来的就是一首情歌。正是因为多数走西口的人儿回不来了,才会有这首情歌。如果像现代社会生活那样,都能回到家里,共享天伦之乐,那还会有《走西口》吗?

    中国民歌的积淀过程的基本规律需要创作者重视。写一种纯粹的爱情、写人性并没有错,但如果我们有更多更充实的社会内涵灌注,就可能更有意味,爱情故事可能更具经典性,作品可能会更厚重。写到这里,我们终于知道了,那苍凉高远的陕北民歌,为什么会深深打动我们了。

醉人的乡土气息

吴义勤

    新编陕北秧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在国家大剧院上演后,观众络绎不绝,媒体好评如潮,仿佛在炎热的夏天刮来了一股清凉的艺术之风,充分展示了地方戏剧迷人的艺术魅力。该剧的剧情、舞美、歌曲、音乐都是一流的,无论是地域风情的展示、人物形象的塑造,还是民间歌舞的表演、编剧构思的独特,都堪称经典,其给观众带来的美感与震撼也是持久而强烈的。

    全剧共分四幕,主要演绎的是米脂姑娘青青与三个绥德青年——虎子、石娃、牛娃之间的爱情故事。在序幕里,青梅竹马的虎子和青青订下了“长大后我要娶你”的婚誓,但在随着时光的流转和人生的变化,这个婚誓遭到了现实的考验。因为虎子被逼上梁山做了“山大王”,石娃和牛娃也都爱上了青青,而青青最爱的则是远近闻名的好石匠石娃。戏剧的内在冲突由此展开,憨厚的牛娃牺牲自己的感情做了青青的“亲哥哥”,而虎子与石娃则互不相让,并共同约定七月七太阳落山前为娶青青的婚限。四幕戏就围绕着此而展开,石娃“走西口”、青青苦等待、虎子光明正大不玩阴,到七月七这天剧情也达到了高潮:“山大王”下山娶亲,石娃也回家备好了彩礼,二人为此展开了一场荡气回肠的爱情“决斗”。“决斗”的结果是青青和石娃喜结良缘,虎子也决定浪子回头,走出山寨,与石娃、牛娃一起“走西口”,从而谱写了一曲真善美的颂歌。

    该剧的感染力既得之于其歌颂美好爱情、美好人性的主题,也得之于其对于主人公性格和人格魅力的塑造。虎子的敢做敢当,石娃的聪明能干,牛娃的无私奉献,都从一个侧面丰富着“绥德汉子”的性格,他们既是一个个有生命力的个体,同时又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他们三位一体地展示了绥德汉子的力量、性格和情感。而青青则是“米脂婆姨”的代表,她美丽、清纯,心地善良,多才多艺,既有着对爱情的执着,又有着大义凛然的正气,某种意义上,虎子的浪子回头正是她人格力量感召的结果。与此同时,贯穿全剧的迷人的信天游、美轮美奂的各种秧歌表演以及有着浓郁地方特色的文化习俗也为该剧增色不少。

    艺术上看,《米脂婆姨绥德汉》构思巧妙,结构紧凑。剧情的发展与人物性格的刻画、音乐舞蹈的表演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独唱、对唱、合唱、独舞、群舞等艺术形式的复合运用,既有着强烈的视听效果,又能对人物心理有细腻的展现和刻画,尤其是“黄河边童年婚誓”这个情节在剧中的反复出现,不仅使剧情前后呼应,而且也为揭示主人公的内在心理矛盾和复杂情绪提供了背景,使得戏剧的冲突和结局均有了逻辑的力量。

地方文化资源的整合与重述

孟繁华

    陕北文化曾是现代中国红色文化的重要资源,特别是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之后,延安的文艺家经历了一次走向民间的文化洗礼。这场运动之后,五四以来形成的知识分子话语方式实现了向民间话语的“转译”过程。李季的长诗《王贵与李香香》、新秧歌剧《兄妹开荒》《夫妻识字》《十二把镰刀》《牛永贵挂彩》《惯匪周子山》等,就是这个时代代表性的成果。因此可以说,陕北民间文化资源,是实践延安时代毛泽东文艺思想的重要文化资源之一。甚至在粉碎“四人帮”之后,最早取代“阴谋文艺”的大众文艺还是陕北民歌。《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绣金匾》等一时间唱遍了大江南北,使革命的红色文艺从“样板戏”重新回到了它的源头和起点。改革开放以后,音乐界几度刮起“西北风”。可以说,能够传遍全国并受到普遍欢迎的民歌,大概只有陕北民歌。

    大型陕北秧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出,让我们有机会目睹了陕北风情和民歌的巨大魅力。“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沟的炭。”这句赞美陕北风物风情人杰地灵的民谣,几乎世人皆知。榆林民间艺术团要将“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打造成陕北的文化符号,可以说是得心应手自然天成。“大雨洗蓝了陕北的天,大风染红了陕北的山,天上飘下个米脂妹,地上走来个绥德汉,妹是那黄土坡上红山丹,哥是那黄河里皮筏船,高坡上爱来黄河上喊,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该剧主线选取了陕北民歌最重要的元素,即民间爱情故事。有“小貂婵”美誉的青青,与虎子青梅竹马,小时候虎子就立下“长大我要娶你的”婚誓,长大后虎子被逼成了“山大王”,青青不愿嫁土匪;牛娃生性愚憨,成了青青的“亲哥哥”;石娃是远近闻名的好石匠,于是,争夺青青的情感或婚姻战争就在虎子和石娃之间展开了。这个故事是最普遍的大众文艺模式,简单的概括就是“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的故事”。但陕北民歌中健康、泼辣、雄健的特点和米脂婆姨敢爱敢恨、绥德汉子耿直坦荡的性格特征,将一出大众文艺的秧歌剧,演绎得雄浑高亢、有情有义。王宏伟、雷佳等倾情投入的演出,将石娃和青青的爱情演绎得感天撼地、惊心动魄。特别是即将曲终人散时,是虎子将青青和石娃送进了洞房,绥德汉子的高风亮节、大仁大义的风范和气度,以及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都感人至深。这与坊间流行都市情感剧是大异其趣的。

    剧中穿插呈现的信天游、秧歌、腰鼓、剪纸、高跷等民俗文化元素,不仅充分展现了陕北地方文化特色,而且使整个舞台色彩斑斓、跌宕有致、美不胜收。应该说,全剧实现了创作者“唱响陕北文化符号,彰显陕北民歌魅力”的期许和诉求。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不同的文化传统,这些文化传统不仅滋养了不同地域的风情风物,而且也培育了独特的性格和价值观。陕北民歌苍凉、高亢、雄浑和深情的曲调,方言俚语中的生动形象和比兴铺排手法,是陕北文化的精粹,也是陕北人民对人生、社会、历史、天人关系,包括爱情关系在内的人际关系自然质朴的表达。《东方红》《兰花花》《三十里铺》《赶牲灵》《走西口》等经典民歌,直至现代通俗流行歌曲《黄土高坡》,将陕北人民无限丰富的内心世界和地域风情表达得鲜活生动、淋漓尽致。作为重要的文化资源,陕北民歌在多种艺术形式中不断再现,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陕北民歌已经成为整个民族文化资源的一部分。与作为艺术元素添加进艺术创作不同的是,《米脂婆姨绥德汉》从整体上发掘了地域的文化精神,在整合和重述中,创造性地提炼出了陕北文化的精要,陕北人的坦荡、豪气、情重如山,一诺千金、信义无价等,得到了形象的诠释;剧中的每一个片段,看似信手拈来,恰是整体构思严谨不露痕迹的佐证。在各地文化产业方兴未艾,纷纷打造自己文化符号和品牌的时候,《米脂婆姨绥德汉》应该说是一个成功的范例。相信经过不断的加工,更精细化地处理情节和场景之后,《米脂婆姨绥德汉》为陕北带来的社会、经济和文化效益,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陕北民俗文化的盛宴

白烨

    对于一个来自陕北地域的文化人来说,信天游等陕北民歌,不仅听来舒心爽耳,荡气回肠,而且是早年的文艺启蒙,长期的文化哺乳,其作用在个人的成长中是无以替代的。

    记得还是在上小学前后的幼年与少年时代,村里的老槐树下,常有走乡串村的瞎子艺人弹着三弦说唱《王贵与李香香》等新老信天游。弦音时急时缓,吟唱时高时低,因为觉得好听又好玩,时常听得如醉如痴。因为信天游的对我自小的熏染,便喜欢上了写顺口溜、做新诗,由此渐渐地走上了文学的道路。

    后来离开陕北去了西安,再后来又离开西安到了北京,一来二去30多年。人离信天游越来越远了,心里却对信天游越来越惦记了。听到电视节目里的陕北民歌,或得到陕北民歌的音乐盒带,都会有说不出的高兴与愉悦。但这零敲碎打的走近与亲近,总让人觉着不解馋、不过瘾。

    正是在这种心境之下,日前有幸观看了由榆林民间艺术团排演的陕北秧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那酣畅又淋漓的信天游连唱,那热烈而奔放的陕北秧歌舞,真是让人既饱耳福,又饱眼福。这出载歌又载舞的秧歌剧实在太精彩了,这样推陈出新的艺术创作实在太需要了。

    《米脂婆姨绥德汉》在一女(青青)三男(牛娃、石娃、虎子)的普通人的爱情故事之中,讲述了米脂婆姨的敢爱敢恨,绥德汉子讲情讲义,并由这样的情感主线串结起了一曲曲脍炙人口的信天游名段,镶嵌进了一个个激情飞扬的陕北秧歌舞,构成了一部陕北民间民俗歌舞之集大成。这对于喜爱陕北歌舞的人来说,是一种尽情又尽兴的视听享受,对于分散式性流传于民间的陕北地方文艺来说,也是一种发展式的保存与保护。

    《米脂婆姨绥德汉》可以称道的地方很多,比如舞美背景上的凸显黄土高原的沟梁崖坡,服装设计中的对于黄红两色的刻意渲染,音乐表现上的地域特色与现代技法的巧妙融合,舞蹈编排中的尽显陕北民俗的腰鼓、秧歌,等等。但我更看重的,是剧作者白阿莹从原始陕北民歌的丰富库存中,提炼出几十首经典信天游段子,又编创出几十首新的经典性歌词,前者如“天上有个神神,地上有个人人,神神照着人人,人人想着亲亲”,“面对着个面,我都还想你”,“荞面皮皮架个墙飞,想哥哥想成黄脸鬼,三十里明沙二十里水,八百里路上寻妹妹”,“天是被大雨洗蓝的,山是被大风染红的,羊是要天天拦的,女人是要慢慢缠的”,后者如“大雨洗蓝了陕北的天,大风染红了陕北的山,天上飘下个米脂妹,地上走来个绥德汉,妹是那黄土坡上红山丹,哥是那黄河里皮筏船,高坡上爱来黄河上喊,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等。既直白抒情,又精妙比兴,构成了陕北民歌信天游的独特魅力,这使它在情感的抒发与表达上具有真切而艺术的不二特色。《米脂婆姨绥德汉》的老词新用与新词妙用,都把陕北民歌这一艺术优长体现得淋漓尽致,这种新老兼备的名段荟萃,不啻是信天游在当代时期铺锦列秀的一大盛宴。它让人陶醉,引人回味,因而弥足珍贵。

    就我的粗浅了解而言,作为陕北民俗文化宝库的信天游,有相当一部分是“闹红”之后产生与传唱的,那种“革命坚决”的义勇与“爱情决绝”的执着,相互交织又高度统一,使信天游从过去的软绵绵走向后来的火辣辣,实在是革命与文艺的双重文化遗产。我以为,这一部分民歌资源,还可以再做一些必要的发掘与充分的利用,而由此产生出新的“红色经典”一类的信天游力作,应是完全可能的。对于这一点,我寄予热切的希望,相信很多人也抱有同样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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