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了诗人黎正光的长篇历史小说《仓颉密码》,很有感触。这部具有史诗性的作品,燃烧的是一脉相传的华夏传统文明圣火。全书以少年仓颉饱受结绳记事记数困扰之苦从而受篝火启示,立志发明新的记事记数之法开始,展开了仓颉一生为发明象形汉字所经历的坎坷命运与跌宕起伏的人生传奇故事,塑造了仓颉这个既是文化伟人又是文化英雄的全新文学艺术形象。
上世纪80年代,风生水起的四川民间诗歌运动中,也有几位高举“现代史诗写作”大纛的诗人,黎正光是其中的一位。他徒步走入长江源头,几次穿越昆仑山,在从事自然地理探索的同时,也被旷野激发起文化好奇心,从而展开了自己新的写作之路。在这部《仓颉密码》中,作者思维罗盘的指针,不仅仅是晃动于人类学、文字学、文化学、哲学之间,他更深入到远古的民俗、地理、伦理学、动植物分布、岩画、雕刻、陶器等等领域,让那些疑云密布的神话传说、语焉不详的史籍记载、支离破碎的考古发现,逐渐在他笔下得到了一种落地还原。围绕汉字逐步成型的核心,使那些奔走的身影在篝火的衬映下,在泥与火的辩证中得到了一种伟大的烧造与确定,文化史的疆域,由此获到了诗意化还原。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黎正光的《仓颉密码》,不但还原了一个诗人的“史诗之梦”,也试图还原汉文化肇始阶段的“道”与“器”。而缠绕在仓颉身上的几条感情纽带,则成为了支撑文化得以演进的感情动力。
作者用诗人特有的感觉弧度打开了一个极具个人化的诗意视域,试读一段:“时辰的花朵,被夜的纤手举向黎明。极度困倦的仓颉,终于在启明星的注视下睡去。东方天际,宛若一只巨大的慢慢开启的蚌壳,透出一丝曙色。熹微的晨光中,远处地平线显露出黑紫色的山的剪影。吃饱夜草的白马和黄马,此刻却低头静立在黎明的晨风里,仿佛在聆听草原的心跳……”小说的诗意化创造并非在于对诗歌语言的简单移植,而在于能否把这种移植融化在小说独具的叙事语境之中。小说诗意化创造主要表现为虚实相生、化情节为情趣、淡化人物、进行意象追求。
这让我联想起西方文论家韦勒克的论述:“伟大的小说家们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人们可以从中看出这一世界和经验世界的部分重合,但是从它的自我连贯的可理解性来说,它又是一个与经验世界不同的独特的世界。”黎正光宏观着眼,微观落笔,用取自大地的诗篇,映现着历史的风貌,呈现出历史的轨迹。而这部小说最深刻的艺术魅力,还在于它又能超越具象,出乎其中,传递出丰富的审美内涵及深刻的哲理思考。从这个意义上讲,《仓颉密码》的确不是为浮躁的社会准备的,它期待的读者,一定是那种能够安静下来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