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七号》中,日本元素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但影片所坚守的“在地”感,仍然有助于强化台湾电影里的台湾形象。
那是一个交织着自然的性灵、历史的悲情与乡土的声息、精神的创痕的岛屿,无论是在侯孝贤导演的《悲情城市》中的九份山野,还是在张作骥导演的《黑暗之光》中的基隆港湾,以及在这部由魏德圣导演的《海角七号》中的恒春海滨,都是一个又一个独特的属于台湾人的“在地”,浸透着经年的美丽与忧伤。
但在《海角七号》中,为了表达这种“在地”的美丽与忧伤,魏德圣不再如侯孝贤和张作骥一样沉郁顿挫、凝滞内敛;相反,导演采用了亮丽的影调、轻快的节奏、流畅的镜语与活泼的细节、幽默的设计,带领观众进入到一个由诱人的蓝天、碧海、彩虹与生动的乡情、亲情、爱情所构筑的恒春。这就是《海角七号》中的台湾,是男主人公阿嘉的继父、民意代表洪国荣不断高喊的“在地”。为了这个“漂亮”的、却又被“有钱人”买去的“在地”,民意代表恨不得把恒春“放火烧掉”,然后再把所有出去的年轻人叫回来“重建恒春”。
显然,美丽的“在地”,总是纠结着现实与历史的忧伤。就像片中的老邮差茂伯,作为月琴的国宝级大师,却只能在日本歌手演唱会的暖场演出中摇沙铃;更像影片主人公阿嘉一样,在台北失意后,回到恒春也没有获得心灵的慰藉,并在一贯的沉默中显现出内在的忧郁;而从日本寄到海角七号的七封信,已将阿嘉跟日本女孩友子的爱情,负载着60年的时空间隔与殖民地的历史记忆,镀上了一层厚重的帷幔与伤感的色彩。夜幕中的恒春海滨,阿嘉、日本歌手中孝介与众人一起演唱了一首日本风格的歌曲《野玫瑰》,这已经不再仅仅是阿嘉献给友子的心声,而是“在地”面对自身殖民历史的一种复杂情感。颇有意味的是,接下来的片尾曲《风光明媚》,仍然在赞美“在地”恒春的“温暖的阳光”、“湛蓝的海水”和“唱不完的歌”,与此同时,却也在劝告“你”“抛弃负累”。然而,如果反过来思考的话,就会面对这样一个问题:既然“在地”是一个如此完美的乌托邦,那么,“你”的“负累”从何而来?
何况,“在地”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美丽与忧伤的词汇。在汉语中,或许只有台湾才会创造并日常使用这个带有方位感的特殊名词;以“在地”如此强调“存在”和“地方”的感觉,也或许只有经历了漫长的殖民地历史的台湾人,才会真正地理解它的涵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