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地处边疆、民族众多,素称“歌舞的海洋”,但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均处于较为闭塞状态。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云南民族舞蹈开展了一些国际交流,彝族的《阿细跳月》、傣族的《孔雀舞》、云南花灯舞蹈《大茶山》,先后参加了世界青年与学生和平友谊联欢节。云南省歌舞团、昆明军区歌舞团也曾出访了缅甸和非洲的一些国家。
“文革”十年,中断了云南民族舞蹈的对外交流。
改革开放的春风,使云南民族舞蹈重放光彩,对外交流也日益活跃、频繁起来。30年来,我省民族舞蹈走到了世界各大洲,先后到过美国、英国、法国、日本、埃及、印度、意大利、墨西哥、阿尔及利亚、新加坡、香港、台湾等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都获得一致好评。1990年7月在意大利西西里岛举办的国际民间艺术节,有34个国家参加,最后选了我们云南民间艺术团的节日作闭幕式演出。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省民族舞蹈与日本的交流。1984年,我省舞蹈家周培武参加中国文联代表团访日,在日中文化交流协会组织的联欢会上,周培武表演了彝族烟盒舞等云南民族舞蹈,引起了日本民族舞蹈家黛节子先生的极大关注和兴趣,随即来函,提出了来云南访问的要求。时任中国舞协组联部主任的曹仲提出了最好进行“对等互访”的建议,即不仅他们来,我们也去。在日中文化交流协会的帮助支持下,我们与日本黛民族舞踊文化财团理事长黛节子先生达成了“对等互访”交流的协议。从1985年开始,基本上是一年他们来,一年我们去,代表团人员从开始的4人最后增多为8人,演出配合学术活动,为学术研究交流性演出。访问时间,一般安排为10天。
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国舞蹈界有人说:“传统是包袱,只有彻底抛弃才能前进”;“只有现代舞才能反映现代生活”。当时我问:“为何我们的《阿细跳月》、《孔雀舞》等出去会受到欢迎?”对方说:“那不是像女人的小脚一样,人家感到稀奇嘛。”我虽不同意这种论调,但当时对现代化国家如何保存和发展传统民族舞蹈还是一无所知,因此是带着“在现代化条件下,民族舞蹈如何保存和发展”的问题,开始了中日交流的。在人员组成上,我们确定以边疆少数民族地州歌舞团和研究机构的编导、教员、研究人员、少数民族舞者为主。省委、省政府对此很支持,认为我们对此项交流的指导思想和具体做法都很好,是高档次的交流。每次日方代表团来,省政府主管文化的副省长都予以接见,各地(州)也热情接待。同样,日本政府也很重视此项交流,我们每次到日本,日本文部省文化厅长官都亲自接见,介绍情况。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也一直给予积极支持和协助,专务理事白土吾夫先生几次亲自设宴招待。
交流至今已有20多年,我们访问日本10次,日方访问我省9次。我省除昭通地区外,其它省、市、地(州)都有人员参加了“云南省舞蹈家协会访日代表团”出访,有的地(州)、县歌舞团、乡文化站、民间艺人、东巴祭司等也都参加了出访。通过交流互访,我们向日本介绍了我省绝大多数民族的舞蹈,足迹遍及日本大多数城市,从东京到北海道、从广岛到冲绳。以黛节子先生为团长的日本黛民族舞踊团也几乎走遍了我省各民族自治州,学习了一些我省民族的舞蹈,并在基诺山出资建立了基诺族博物馆,同时也向我们介绍了日本各地区的一些民族舞蹈。
经过交流及多年的耳闻目睹,我们了解了高度现代化国家的日本对传统文化的高度重视,如举办传统艺能会演或比赛时,中小学生免费观看,官员们则须穿着民族服装观看。在琦玉县的一种民间舞蹈,只有几个动作,却建立了一个专门的保存会,县教育局长任会长,有专门记录介绍的书籍和音像资料,并被列为国家一级无形文化财。每年老艺人要穿着民族服装教授穿着民族服装学习的中小学生。又如在富山县,我们看到一个镇的民族舞蹈会演,每个村来一个代表队参加,老到八十多岁,小到四五岁,都极为认真地进行表演。舞台设在广场上,观众人山人海,买票观看,其中多数是游客,表演受到热烈欢迎,台上台下融为一体,经常掌声雷动,而且不少是年轻人。这本身就是传统文化的承传。同样,日本对我们的民族舞蹈也是十分喜爱和尊重,称我们的民族舞蹈是国宝,称我们的舞者是国宝级人物。有的观众为了多看我们几次演出,跟随我们到了不同的城市。黛节子先生也无限感慨地说:她本来对民族舞蹈失去希望了,但与我们交流并到云南看了我们的表演后,对民族舞蹈又充满了信心。1997年,“对等互访”交流十周年,我们应邀在东京学习院大学表演,观众绝大多数是教授、专家、学者、大学生。表演受到了极为热烈的欢迎,有的节目一出场观众就鼓掌,演出中又多次鼓掌。他们说我们表演的既是民族的传统舞蹈,又是发展了的传统民族舞蹈,是与时俱进的民族舞蹈,表现了今天人们的思想感情,有很强的生命力。他们说我们表演的舞蹈,热烈欢快,没有原始、沉闷的感觉,既有鲜明的民族性,又有艺术性、观赏性,因此能为今天不同年龄段、不同文化层面的人们所接受。对此,我们十分激动,也增强了我们发展民族舞蹈的信心和决心,增强了我们的民族自豪感。
通过我们的学术交流和演出,在日本产生了较大的影响,我们也结识了不少舞蹈界以外的朋友。原日本文化厅传统文化保护课主任调查官、东京国立文化财研究所艺能部部长星野纮先生,结合他的工作,为我们开辟了另外的一些交流渠道。他介绍了日本乡土艺能协会等一些组织,通过我们,邀请了我省楚雄州的打歌、丝弦、老虎笙,大理州的白族舞、纳西族的窝热热、迪庆州的奔子拦藏族锅庄等到日本参加国际民间艺术节,又邀请了一些对民族艺能有研究的专家、学者,如云南大学教授李子贤,民族音乐家曹汝群,老虎笙、火把节、大锣笙等研究专家朱炳、李子华等到日本参加学术研究。我和部分学者应邀参加了冲绳艺术大学“彝族文化”及广岛艺术大学“藏族文化”的课题研究,并先后参加了在冲绳及京都召开的相关国际研讨会。我还应邀到东京国立文化财研究所、琦玉县文化财研究所、东京都立大学、玉川大学作云南民族舞蹈讲课。
同时,日本朋友通过我们的介绍和表演看到,由于特殊的历史环境,我省民族舞蹈具有深邃的内涵,保留了较多原始遗存,具有多元文化的特征,是打开民族文化艺术宝库的一把金钥匙。因此随黛节子民族舞踊团到我省访问后,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不少日本音乐家、美术家、文学家、民俗学、民族学、社会学、人类学的研究专家纷纷到云南来进行考察研究,回去后著书立说,起到了宣传云南、介绍云南的作用。
我1978年即在云南省舞协工作,组织和参与了云南舞蹈界与日本黛民族舞踊文化财团的“对等互访”交流,亲历了交流的全过程。通过交流,使我们开阔了眼界、广交了朋友、增进了友谊、加深了了解。特别是日本对传统文化的高度重视,给予了我们较大的启示,了解了在现代化条件下,日本保存和发展传统文化的情况,解决了上个世纪80年代初我们曾经一度产生过的困惑,更加坚定了我们要弘扬中华文化的决心,并要全面认识传统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使之与现代社会相适应,与现代文明相协调,保持民族性、体现时代性。这是一条发展民族舞蹈的正确道路,我们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目前,我们与日本黛民族舞踊文化财团的“对等互访”交流已告一段落,但交流并未停止,而是采取多种形式,向纵深发展。2007年我省怒江州民族歌舞团与黛民族舞踊团又进行了互访交流。今年,冲绳艺术大学又发来专函,邀请我和部分大学研究少数民族艺能及祭祀、节日文化的学者参加“冲绳和中国云南少数民族的艺能(传统表演艺术)以及祭祀的比较研究”,为期4年。4年中,他们将多次来云南考察,我们也将多次去冲绳考察,并进行讲学和交流。
延续千年的中日文化交流,犹如一株参天大树,在我国改革开放的今天,更加枝繁叶茂、硕果累累。而中日民族舞蹈交流之花,也开得更加鲜艳夺目、芳香四溢、绚烂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