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精神与品格是中国现代油画的文化肖像,创意与睿智是其文化性格,那么拓展与融合就是现代油画的文化特征。”上海博物馆馆长陈燮君的话语中点出近两年油画界普遍关注的两个展览:继2006年举办“精神与品格——中国写实油画研究展”后,中国油画学会又于近日与文化部艺术司、中国艺术研究院等单位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汇集160余件油画作品的“拓展与融合——中国现代油画研究展”。
一个是注重“精神品格”的写实油画研究,一个是着眼“拓展融合”的现代油画展示,但在中国油画学会主席詹建俊看来,两者都是在适应当代中国油画追求传统写实绘画真髓和探索现代语言方面的现状;在这其中,油画工具语言的革新,是整体认知中国油画文化特征与文化肖像的一个关键节点,也是展览所呈现出来的一个显著面貌。
刘刚的《孪生系列》用金属的颜色与油彩做出纹理的对照;黄鸣的《山水之四》用油画的材质力图表现水墨山水的韵味;董春凤的《玩偶I》则用水彩技法与油画透明画法相结合,营造都市时尚女孩的明亮形象;孙良的《虹》中,40余个塑料片在水溶性颜料的映衬下如同显微镜中的细胞组织,亚麻布、油彩与碎砖石的并置,丙烯颜料在液体状态下的流动感和“开片”效果、油画笔触的“流痕”、积色带给观者岁月沧桑般的联想,这些作品都表现了油画家对材料、技法语言的探索。油画家闻立鹏说,新的生活体验必然产生不同以往的艺术感受,在资讯瞬间即可传遍全球的时代,各种文化艺术之间的相互影响渗透,更是不可避免。于是在展览中,我们能够看到,尚扬的《碑》利用影像与丙烯颜料作对应处理以展现山峦,喻红的“她”系列使用照片和油画两种语言传达当代社会“她”者的身份处境,更有创作者利用网络、google earth制造出油画景观,这些作品能够从主题呈现和语言方式上找到与观者的共鸣。正如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所说,油画家吸收照片、录像等方式转换为油画语言而进行的创作,与当下的文化情境有着同构关系,也更易于在更宽范围中开展文化的沟通。
这一沟通的拓展,得益于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油画家们以材料与表现为切入点所进行的油画媒材的革新。艺术评论家水天中说:“20世纪以来,克罗齐、蒙德里安发掘隐藏在事物背后的几何形体的规律,弗洛伊德的作品探索人的潜在意识,都是艺术家对油画语言所作的现代性探索。在这一基础上,改革开放后国内美术界在短时间内介绍了国外几十年的绘画发展,在油画的社会学转向——从当代文化中寻求有针对性的文化问题、关注人的现实生存环境与状态,和其文化学转向——追求在传统的基础上创造具有现代意味的油画作品的过程中,油画家们发现,单纯研习绘画语言的风格衍进已经不能适应艺术史的要求,社会和艺术的多元发展,也需要油画对非线性发展的多元并置的社会文化问题作出应答。”
艺术家热衷于通过不同阶层、城乡差别等问题来表现不同的生活状态和精神诉求,同时关心更广泛视野中的本土问题、世界问题,把自我和社会联系起来。在这种情境中,个人生存经验和社会变化,对于油画家选用何种技法和语言风格加以强化和冶炼,变得非常重要。范迪安说,从参展作品来看,旧媒材的改造和新媒材的采用,丰富油画语言的手段和表现力,无疑促进了绘画观念的更新。一些作者运用新媒材来表达自己对现实生活的感受,形式语言新颖,还折射出新科技时代人们求变化、求多样、求丰富的审美理念。一些作者意在超越现实物象、强调个人心理经验、追求个人价值与永恒意义的整体暗合,同时力求在形式语言自身中传达某种文化意味或表达某种观念。还有的作者追求语言的即兴感、直接感,描述和捕捉“在场”的“真实”效果,或重视创作过程中潜意识的挖掘,或追求现代构成意味和现代文化的时尚感,或在静观中体悟物质存在的意义。这些新的探索反映出“工具材料—形式技法—内容观念”之间层层拓展与融合的关系。
在拓展与融合的进程中,一些艺评家和创作者也表示,那种“重技轻道”或盲目模仿西方后现代主义创作方法的趋向也在当今油画界普遍存在着。油画家朝戈说,现在看到的很多油画新作,对他在技法特别是材料的表现上很有启发,但却少了能感染心灵、震动灵魂的力量。一些评论者表示,那种摒弃优良传统、盲目追求时尚的“新”,强调时间意义上的“进步”,忽视空间意义上的地域文化之魂,推崇“文化进化论”是不可取的。闻立鹏说,艺术不像科学技术,不能以“进步”和“落后”为尺度衡量,技术上简单廉价的“新”,不等于艺术品的“优”。
就如同瑞士浪漫主义艺术家勃克林所说,没有对技法和材料的“理解”,我们永远是技巧的奴隶。或许,最好的绘画作品除了体现画家在使用工具、处理材料、驾驭技巧的上的能力之外,还要融入题材、思想和内容这些对材料、技法的“理解”,才能从中提炼出真正的艺术个性。艺术评论家邵大箴说,油画的拓展与融合,是经典性与时代性的统一,平衡技法与精神性的关系、材料与观念性的关系,不断回到语言的拓展与融合中体现油画艺术的精神与品格,才能实现中国现代油画的文化肖像、文化性格和文化特征的有机共融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