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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皆可说唱”下的当代青年自我表达

时间:2020年09月23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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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学生吴一凡在B站发表说唱版《野草》

  步入2020年以来,在大众文化场域中,说唱(rap)的“可见度”持续提升,甚至屡屡跃居热议榜单。比如年初大火的女团类综艺《青春有你2》中,一句rap唱词“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因其带有酷似朗诵腔的喜感,在互联网上走红。随之而来的全民玩梗狂欢,更是节目组始料未及的。而在各类女团类综艺中,所谓“说唱担当”,更是成为女性“飒”“酷”“帅”的主要呈现者,因而备受观众追捧。近日,《说唱听我的》《中国新说唱2020》《说唱新世代》3档综艺节目又轮番登场,持续点燃大众对说唱的热情。新的说唱偶像、硬核作品与相关舆论议题不断涌现。

  “说唱热”可谓当代文化景观中的新潮流。其实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崔健等人的音乐作品中,便已出现了说唱的因子。在《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武林外传》等国民认知度极高的电视剧中,也不乏说唱的身影。但说唱文化的真正流行,还是离不开较高的城市化程度、完善的娱乐工业体系、互联网新媒介的加持,以及更具个体精神的青年一代的崛起。

  以2017年的网络综艺《中国有嘻哈》为界标,“说唱”开始真正融入大众文化之中。据说,该节目第4期上线仅40分钟,播放量便宣告破亿。这档节目促使说唱音乐的“行话”,诸如“battle”“diss”“freestyle”“keep real”等,直接“出圈”,有些甚至已经稳定地融入当下日常语汇中。

  虽然说唱音乐的普及度越来越高,但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典型的青年文化,它的从业者与追随者主要是青年群体。从起源来看,它是嘻哈(hip-hop)文化的一种分支(其余还包括街舞、涂鸦等),最早出现于上世纪70年代美国纽约的布朗克斯街区。贫民窟的黑人青年使用连贯且押韵的快速念白,针对自己所遭受的种族歧视、贫富差距等发出呐喊。从诞生之日起,边缘个体的真诚表达,以及对于社会不公的正面抗议,便构成了说唱音乐的内在能量。对当代中国来说,这一舶来品经历了逐渐本土化的过程,而且逐渐由“地下”浮出,走向台前。

  为什么这种外来的音乐形式能够与当代中国青年发生共振呢?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说唱”十分接近于“自白”。当代青年对于套路化、虚假化的抒情模式已十分厌倦,他们需要直面自己的生存处境,卸下矫饰,回归内心。而说唱音乐的真实性、原创性、粗粝的生活质地与强烈的价值表达,都令青年们的所思所想有了输出的载体。对此,B站综艺《说唱新世代》的导演严敏有着最为清晰的表述:“我们的节目和别人不一样,是在寻找能写自己生活的选手,讲真话,也能为这个时代发声的、真正的表达者。没有人可以定义什么是说唱,万物皆可说唱。”

  的确,对于“新世代”来说,万物皆可说唱:女性困境、职场焦虑、情感挫折、中年危机,芸芸众生的生活细节被敏锐地撷取与拼接,直击受众,引发共鸣。“万物皆可说唱”还体现在,不同的地域文化、方言俚语、民间曲艺形式正在与之交融,创造出更接地气、更具民族特性的青年表达。以此视之,说唱必然会成为当代青年自我表达的形式之一,同时也是他们发挥自身创造力,塑造属于自己的精神文化景观的重要方式。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一味肯定当下的“说唱热”。相反,正由于它对当代青年的巨大吸引力,我们应当全面、审慎地思考其可能带来的影响。首先,由于说唱音乐倾向于表达个人困境与社会问题,再加之湍急的语言流与节奏回环,整体面貌大致是爱憎分明、情感极致乃至狂躁愤怒的。这虽是自我表达中十分自然、必要的一环,但显然并非全部。如果将表达情绪视为最终目的,或长时间耽溺于负面情绪之中,显然不利于青年做出更为理性的思考与更具建设性的行动。说唱歌手郑杰对此便十分清醒:“说唱battle中那些互相嘲弄、辱骂的东西,恰恰是说唱里最负面、技术含量最低的东西,但却是最表象化、最刺激,能够吸引这些孩子的部分。”青年容易受到那些看似酷炫的另类“姿态”的影响,这是必须加以重视与合理引导的。

  如今的说唱音乐离不开娱乐工业的包装与营销,曾属小众的说唱音乐,也难逃“饭圈逻辑”的影响。这就使得最具独立自主精神的音乐形式,有时不得不迎合受众的审美偏好,以期换取流量涌入与商业变现。另外,说唱音乐所象征的生活方式,也被转化为特定商品的消费,比如购买潮服、刻意打造脏辫与纹身的造型等等。当说唱精神日益被商品符号所表征,无疑是对其音乐特质的损耗与消解。

  在辩证考察说唱音乐对于当代青年的影响之后,2020年初的一曲说唱改编就显得有些特别。这正是北京大学在读学生吴一凡与其好友共同制作的说唱版《野草》。他们在鲁迅的散文诗集《野草》中选取了若干句子加以整合,并以裘沙等人创作的散文诗集《野草》插图为视觉素材,制作了一首颇具风格的视听佳作。他们对于《野草》的说唱化改编,不仅高度尊重原文含义,体现出自我漫游过程中不断向上的强力与自我肯定,而且体现了当代青年对于鲁迅精神的理解、继承与再创造。这首改编不仅实现了当代青年的自我表达,更是接通了文学经典、哲学思考与民族文化传统,无疑极大地拓展了说唱音乐当代化、本土化的可能性。这首歌曲在互联网上也取得了相当火爆的传播效果与正面带动作用。

  万物皆可说唱,但如何发挥这种形式对于青年表达与成长的正面价值,将之与更宽广的现实世界、丰厚的文化传统连接起来,将是不小的挑战。说唱版《野草》便是一次成功的尝试,我们有理由期待更多的优秀作品出现,以促进说唱文化的健康长远发展。

  (作者单位:中国艺术研究院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所)

(编辑:张金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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