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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赵武灵王》:以史为鉴,鉴什么?

时间:2018年09月10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乔燕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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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赵武灵王》剧照

  “武灵遗恨满沙丘,赵氏英名从此休。”由著名剧作家、国家一级编剧郑怀兴编剧,福建京剧院原创的京剧《赵武灵王》演绎了一曲千古悲歌,发出“一代英主叱咤风云战沙场,如日中天饿死深宫谁之过?”的追问与感叹。这出新编历史剧自2015年创作以来,曾先后入选国家艺术基金2015年度舞台艺术创作资助项目,国家艺术基金2018年度传播交流推广资助项目,又成为2018年度国家艺术基金滚动资助项目中的唯一一出京剧。日前,围绕该剧在京召开研讨会,与会专家对其题材选择和艺术呈现不吝褒扬,也对其进一步打磨提升给予期待。

  >>是帝王悲剧、英雄悲剧,也是人生、人性的悲剧

  《赵武灵王》是在史实基础上经艺术虚构而成,讲述战国时期赵国赵雍(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制度,使赵国得以强盛,称雄中原,但赵王却因宠爱宠妃吴娃,将其幼子赵何立为太子,并不顾大臣的劝谏,匆匆将王位禅让。退位后饱尝失权之苦的赵雍不顾大臣劝阻,将原太子赵章封为中山王,妄图将赵国一分为二,以利于自己统治,最终酿成“沙丘宫变”,赵武灵王被自己的爱子困死在沙丘行宫之中。

  “京剧的新编历史剧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戏曲发展的标志,但这几年的新编历史剧,让我们眼前一亮的并不多。新编历史剧讲求以史为鉴,到底‘鉴’什么,反腐、立志,还是利民?角度非常多,而这部戏显然立意更深远一些。”山东省文化厅原副厅长陈鹏认为,历史可以观照今天很多东西,但最需要观照的反倒是人自身,而不一定是流行什么就要观照什么。这部戏最大的好处在于,它是当代人观照自身的一种反省。在陈鹏看来,该剧是一部反思一代帝王思维方式的作品,即反思一代帝王的“豪逞”。他认为“豪逞”是一般“逞能”的豪华版,是指权力、财富、暴力的肆意任性、穷奢极欲。而帝王之逞、极权之逞,则是把国家权力用在个人意气上,对国家、社会甚至自己造成极大伤害。该剧正表现了赵武灵王的“豪逞”——为我独尊的牛气、盛气凌人的傲气、众星捧月的骄气和英雄末路的丧气。尤其是被困沙丘最后的哀嚎,给人触动至深。“剧中爱情线、亲情线、君臣线、人马线等四条线支撑有力,使整个剧作纵横交错,精致动人。作为一个大悲剧,创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所有事件的发生都是由赵武灵王自己造成的,没有一个人想加害他,最终却爱马马死、霸权权失、孤行行孤,写出了英雄的悲剧、帝王的悲剧。主人公自身造成的悲剧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值得反思的东西。”

  中国艺术研究院原艺术创作研究院院长黄在敏直言剧中唱段听着很过瘾,并且新鲜感十足。“京剧很擅于把重大背景的事件家长里短化,比如《四郎探母》《穆柯寨》这类戏就很典型。把一场政治斗争化解为家庭的家长里短,也是京剧和戏曲的重要特点。京剧舞台上,悲剧往往也不是主要表现内容,大多数都是大团圆的结局。而这出戏没有局限于这一点,有了一定的悲剧意识。这一悲剧意识,可以说是帝王的悲剧,可以说是英雄的悲剧,也可以说是人生、人性的悲剧。另外,该剧直接进入历史的层面去刻画一个帝王的形象,显示出这出戏的新意,既让人看到熟悉的京剧特色,又与一般的京剧颇为不同。”

  >>除了批判,还应有对光明美好的树立

  “黄帝之后第一伟人”这是近代思想家、教育家梁启超曾给予赵武灵王的盛赞,将其比作赵国的“彼得大帝”。他既因雄才大略并着力富国强兵被赞为一代英豪,也因不当施策,功亏一篑自毁前程令人扼腕惋惜。面对这样一个功过并存、毁誉参半的特殊历史人物,今天该怎样去再解读、再审视,给观众以怎样的精神传达?这是该剧创作的内在核心,也是专家不太满足的重点所在。

  中国剧协《剧本》杂志主编范小宁认为,要创作这样一部有史实记载参照的历史剧,塑造赵武灵王这样一个特殊人物,目前这种写法有些简单化了,需加斟酌。写历史剧,讲究大事不虚、小事不拘。比如对于赵武灵王在军事与政治上的著名改革策略和功绩——胡服骑射,在剧中仅仅表现为人物服装上的宽袍与胡服之别,显得简单潦草;沙丘宫变的内容在剧中也处理得简单化,甚至远不如历史真实有戏,这似乎在一定意义上也是对历史的不尊重。

  黄在敏则指出,在历史中寻找时代回响的时候,把历史事件本来的面目进行提炼,把与时代有关系的东西进行强化,却常常忽略了历史的复杂性和本来面目,历史的复杂性及本来面目与时代回响之间应形成一种统一的辩证关系。该剧以一种强烈的批判意识,试图通过赵武灵王这一英雄帝王引发思考,但因为批判意识过强,反而损失了一些历史感和真实性,在处理时多少有些急功近利。历史与时代的客观事实与主观意识永远有矛盾,必须很好地取舍,加之京剧简明单纯,不如话剧可说的内容丰富,所以创作时必须突出最主要的东西。“全剧我看到了帝王的悲剧、英雄的悲剧、人生人性的悲剧,但作为一个普通的观众我有距离感,帝王悲剧或英雄悲剧无法走进普通人的心灵。这出戏关于人生、人性悲剧的那一面还不够明显深刻,与普通观众的联系不紧密。”黄在敏认为,如果放下架子,从人性以及某些人性所造成的悲剧等角度来诠译,让历史事件映照进老百姓的内心,或许更能与观众产生共鸣,正如莎士比亚的戏大多具有人性的普遍性,从大人物身上看到人性的弱点,这恰恰是戏曲的重要特点。

  同样作为编剧,北京戏曲艺术职业学院院长刘侗觉得通过这部戏他看到了作者郑怀兴心灵的窗户。“这部戏充满批判,一地的批判——对赵武灵王的批判,对其两个儿子的批判、身边大臣的批判,看完后眼前闪现的是一片凄惨,一地寂寞,没有留下什么非常美好的东西,除了批判,我们得到的思想深度的、精神美学的东西很少。作者的创作还欠缺树立一些东西,应该去树立一些以古鉴今,开启在当代应该寻找的光明的、闪光的东西,能够让我们闭上眼睛离开舞台也能够感受到一种力量存在的东西。”刘侗认为至于这个东西到底在哪,需要探讨、寻找、挖掘,赵武灵王既然给一个时代、给中国历史、给观众留下美好印象,那么如何通过胡服骑射和沙丘宫变等历史事件,演绎其从人生巅峰到低谷,从辉煌到黑暗的巨变,书写一个真正的赵武灵王、一个“哲学的”赵武灵王,从思想内涵到主题还需要再思索、再开掘。

(编辑: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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