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天傍晚

　　我都会到湖畔去

　　看湖。看一湖碧水

　　像伟大的时间，深不可测

　　看满湖波纹，像杂念

　　在心头动荡不安

　　但总会看见一条渔船

　　犁过，把我和波浪

　　拍在陡峭的湖畔。湖畔上

　　乌桕尚绿，芦苇未霜

　　仿佛时间尚有挽回的余地

　　比起乌桕，和芦苇

　　我多了一些漂泊

　　比起鱼群，和白云

　　我多了一些困顿

　　但怎么也比不过白鹭

　　它羽衣翩翩，在暮光中

　　凌空而起，不知所踪

　　我们坐在河边，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黑暗中，你的微笑

　　和湖水一样，让我捉摸不透

　　我们坐在河边的石阶上

　　与水面保持一定距离

　　夜色与距离都恰到好处。你说

　　月色迷蒙。天上的云层

　　慢慢消散。星子缥缈，若即若离

　　陆水河荡漾着谜一般的波纹

　　群山朦胧，在湖面上沉沉浮浮

　　这些，都是多么自然的事情

　　而我们，坐在这里，久了

　　也成了自然的一部分。你说

　　雪后陆水湖

　　坐在湖畔的风化石上

　　它突出的部分，斑驳、嶙峋

　　湖水用柔弱的舌头

　　取走了它柔软的部分

　　坚硬是我们应该留下的吗？

　　比如骨头。天空灰蒙蒙的

　　大雪并没有为我们掩饰什么

　　它在湖畔匆匆而过

　　压低了竹枝，和衰草

　　暮色从四周围拢过来

　　我预备起身离开

　　如果再坐会儿，我便会

　　和陆水湖一样，水落石出

　　白露

　　今日白露。阳光静好

　　硕大的樟树，将我们笼盖

　　十米之外，扁豆的藤蔓

　　借桂花树的枝丫，攀援而上

　　几株辣椒，随意地开着小白花

　　似乎主人不再计较它的收成

　　它的旁边，一张小桌

　　几把矮凳，适合静物写生

　　一壶普洱茶，醇香弥散

　　与小女孩的笑声，相互交错

　　樟叶从高处的阴影，零星飘落

　　有一片停靠在茶壶旁

　　它的暗红，与普洱茶的橙黄

　　正好契合这午后的时光

　　落叶

　　一天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傍晚。湖畔落叶纷纷

　　当树上的叶子开始落时

　　一年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

　　那些飘落的叶片

　　像一大段一大段的时间

　　落下就再也回不去了

　　“是啊，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那些剩余的叶片

　　在枝头“咔咔”作响

　　仿佛在与这个世界

　　作最后的告别

　　它们再也无法在春天开花

　　无法把爱过的时光再爱一遍

　　现在，它们只能在枝头

　　想像自己空空、空空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