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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尔木丁(外两篇)

时间:2017年04月28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王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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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尔木丁的形状和做法接近烤包子,但实际上却是另一种食物。有一年在莎车县,一位战友在中午带我去城边上的老乡家吃饭,我问他吃什么,他说中午饭一定是吃个帕尔木丁。我不知帕尔木丁是什么,但他觉得给我讲解我也听不懂,便笑着说给你吃一个骑马的东西。我更加不懂了,但相信很快就会知道事实,遂放心下来。

  等我们到了维吾尔族老乡家,我看见他们正在把饧好的面切成等量小块,然后擀成了巴掌大的圆面皮。我还看见他们旁边放着切好的皮芽子(洋葱)、羊肉等,才知道帕尔木丁也是像烤包子一样要包起来烤熟的东西。我们一边喝砖茶一边聊天,那家的女主人领着两个女儿忙碌着,我从她们收拾到一边的盐罐和鸡蛋壳断定,做帕尔木丁的面中放了盐水和鸡蛋。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便大概知道帕尔木丁的味道是新疆常见的脆酥醇香。与主人聊起帕尔木丁,他说面中确实是要放酵母、鸡蛋和盐的,但最关键的是把羊肉切成小丁后,还要放进去剁碎的皮芽子,然后加胡椒粉和孜然粉,才能起到提味作用。说话间,女主人已把羊肉等包进了面皮中,接下来便只看见她的手指动了几下,那面皮便被捏得合拢起来,变成了马鞍子形状。然后,她蘸一下碗里的醋,啪的一声甩进馕坑贴在了坑壁上。男主人看出我一脸好奇的神情,便让我也试一下,我依照他教导的方法捏出了几个“马鞍子”,其形状说不像吧,倒也有那么一点意思;说像吧,又特点不明显。男主人笑着对我说记住你的“马鞍子”,等一会儿烤好了尝尝你亲手制作的“马鞍子”怎么样。等所有的帕尔木丁都贴进了馕壁,男主人便盖上馕坑口,让里面的大火炙烤。我先前在几个地方曾见过这样小的馕坑,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现在终于知道是专用于打帕尔木丁的。我盯着馕坑口,看见有热气冒出,但很快却又消失了。馕坑中的火太大,帕尔木丁散出一点热气,便很快被烤干。
  又烤了二十分钟左右,帕尔木丁被烤熟了,男主人一一将其掏出馕坑,我便看见它们一个个色泽黄亮、皮显得酥脆,裂开的缝中露出颇为鲜嫩的羊肉。我想找到我捏出的“马鞍子”,但经过大火炙烤过的所有帕尔木丁都一样,无论是先前像或不像“马鞍子”的,此时都只有大概的形状,倒是其色泽和被烤熟后的饱满状,更让人忍不住咽口水。男主人端来一碗炼成的羊油,让我们抹在帕尔木丁上面吃,味道果然不一样。那天我们吃得颇为高兴,酥脆的表皮在嘴里发出的咯吱响声,让我觉得别有一番滋味。而灼烫的羊肉和皮芽子传递出的独特口感,则是任何烤出的食物带不来的。
  吃完离去时,男主人说,吃了“马鞍子”跑得快,下次再来不见外。我们赶紧答应,只要你们家有“马鞍子”,我们的嘴不怕路远,一定会来。后来听人说到帕尔木丁的来历,说有一个人做烤包子时剩下了一些面和羊肉,便想为家人的午饭增加一点新鲜内容,他把面揉开后放上羊肉和皮芽子,无意一瞥看见旁边有一个马鞍子,手便本能地捏出了马鞍子形状。从此后人们专把帕尔木丁当做午饭吃,其寓意就是中午吃了“马鞍子”,下午跑得快。
  馕坑肉
  馕坑肉又叫馕坑烤肉、架子肉等,维吾尔语叫“吐努尔卡瓦普”。有人说,新疆的冬天是肉的世界。依我看,此说法也对也不对。说对,是因为新疆的冬天冷,人们食用羊肉可增加热量,尤其是高寒地区或高山牧场更需要借之御寒,久而久之便多吃肉,并养成了习惯。说不对,主要是人们在当前的饮食方式上已极为讲究,很多人出于对健康的考虑都不怎么吃肉了。但偶尔吃一点羊肉倒也无妨,而且因为羊肉对人体的调理作用明显,不失为养生之道。一天中午路过单位旁的小区,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便判断出是烤羊肉散发出的,却不能肯定是烤羊肉串还是其他,在好奇心的促使下走过去细看,呵,小区的一角居然有人在做馕坑烤肉。我先前曾从该小区穿行数十次,只看见有人在造出馕坑在打馕(烤馕专用语),当时还想有一个打馕的地方,小区的人算是有口福了。不料今天又发现了馕坑肉,看来居住在此者便又多了一份口福。我这天被一本书的内容弄得焦头烂额,倒是无意间遇到的视觉享受,让我的心情有了几丝轻松。
  摆摊者发现我神情专注地观察他的馕坑肉,以为我要吃,便热情招呼我坐下先喝茶。我看见他的茶是那种已不多见的砖茶,泡出的汤通红发亮,还闪出晶莹的反光。我因为心情沉重无意享用眼前酥黄透香的馕坑肉,便承诺明天中午来吃,今天先看看。卖烤肉者笑笑说,看吧,我的馕坑肉好得很,看到眼睛里就出不来了,明天你不来才怪呢?!于是他忙他的,我看我的,前后不到一小时便看到了做馕坑肉的全过程。不得不承认,馕坑肉其实也就是烤肉的一种,但它却是烤肉中的巨无霸。首先,它大如拳头,切成后用鸡蛋、姜黄、胡椒粉、孜然粉、盐和面粉拌匀腌制,有人要吃了便一块块串入铁钎,那铁纤一端有圆形环,挂在馕坑壁的挂钩上,任由馕坑中的高温炙烤。在烤的过程中可用一根长铁钩将其钩起,然后翻转过来烤其另一面。按说大块肉烤出后会在味道上有所逊色,但因为前面的腌制起到了很好的提味作用,所以烤熟后的味道会分外不同,每一串都油亮生辉、皮脆肉嫩、香气四溢。也有不用钎子而用环形铁架子串肉放进馕坑烤的,那就是所谓的架子肉。这家只做单串的馕坑肉而不做架子肉,大概是考虑到来者均为零散食客,如果人多便适合做一架多串的架子肉。
  在旁边的桌上放有一盆老虎菜(新疆人亦称皮辣红),是专门用于配套吃烤肉的,里面有皮芽子、青椒、西红柿和香菜。且不可小看这一道不起眼的皮芽子,它的主要功能是降血脂。新疆人虽然多吃牛羊肉,却会充分利用调整身体的皮芽子和胡萝卜等搭配着吃,你只管放心吃便是。看了一会儿,心情已大为好转,便转身离开。其实已经有了解决那本书的麻烦的办法,至此才发现只要完全放松下来,冷静思考,任何坎坷其实都会变成通途。当然,更会有苦尽甘来的意外惊喜。在那一刻,也许是受到神的启示,一伸手就抓住了幸福。如果你愿意把那一刻视之为特殊的日子,当在内心默默感恩,此亦是一种珍惜。
  沙枣
  南疆多沙枣树,每到春天便花香飘十里,很多人都说闻到了春天的味道。我在叶城的部队大门外曾见过沙枣树,起初以为那是几棵枯死的树,加之又那么低矮和细小,便没有多看几眼,不料到了春天却突然发现它们泛绿发芽,后又仅仅过了一夜便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在不可能有生命的地方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生命,这不啻于奇迹。之后便闻到了浓烈的沙枣花香,那几棵树干巴巴的情景一去不返,代之而来的是一树嫩黄的花朵,翠绿的叶子也迎风飘动。我曾亲眼所见几位维吾尔族少女走近那几棵沙枣树时精神一振,继而跑到树下一脸沉迷之态。那一刻,她们一定是被沙枣花香吸引了过去。那几棵沙枣树到秋天便挂了果,一颗颗圆润、通红、饱满,让人忍不住一手揪着树枝,另一只手往下一捋,手里便是一把沙枣。
  沙枣本身甜酸各半,但人们吃沙枣不在意它的甜,而是直接奔它的酸而去,因为它的酸开胃,有助消化,还能起到减肥作用。据说沙枣加工后很甜,但从没见过沙枣被加工后是什么样子,倒是那一把抓起来就吃的新鲜枣粒更过瘾。除了直接吃沙枣外,我还吃过沙枣发糕。那发糕是用玉米面做的,但加了沙枣后不但外观好看,而且沙枣的甜酸味被蒸出后浸入发糕中,让发糕的味道甜酸交汇,更是独特和难得。沙枣花最传奇之处是与香妃有关,亦留下动人的故事。香妃原名伊帕尔汗,随叔父和哥哥从新疆进京拜见乾隆,乾隆闻到大殿上有一股异香,仔细分辨后发现那股异香来自跪在殿中的伊帕尔汗身上,他详细询问后才知道伊帕尔汗自小喜欢闻沙枣花香,每到春天总是在沙枣树下流连忘返,时间久了那花香便凝留于她身上不散,乃至进京入宫也一直如影相随。乾隆十分喜欢伊帕尔汗,后根据她身上有香味赐她为香妃。香妃后来思念家乡,加之因抑郁得病,乾隆命人从新疆运沙枣树进京栽在香妃的宫前,到了春天,那沙枣树果然开出满树繁花,并像仍处于沙漠中一样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但到了第二年沙枣树却一一枯死,香妃也于一个夜晚不幸去世。
(编辑:贾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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