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

对美的追求，是歌唱中一生的必修课

　　我的母亲说我从小就爱“臭美”，还不会说话时，便会跺脚表示不要穿姥姥做的虎头鞋，手指旁边小姨从上海给我买回来的白色皮鞋，从早上睁眼穿到晚上睡觉前。父母亲也特别注重培养我的素质教育，电子琴、绘画、游泳、足球全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学了一番，显而易见，每样儿都被我一一抛弃了。直到八岁那年，我特别郑重其事地要求学唱歌，央求父母给我找少年宫的老师学习歌唱课。父母奈我不可，找了朋友、战友、邻居的亲戚，介绍了一位少年宫的声乐老师。见老师的那一天我特别紧张，特意准备了一首当时最爱的歌曲，刘德华的《谢谢你的爱》。自此开始了我的漫漫声乐学习长路，至今歌唱已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女性力量支撑了我对声乐的热爱与坚韧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话几乎适用于所有的表演艺术，而对于歌剧歌唱者/演员的台上，一分钟要远远超过十年。我八岁开始学习声乐课，本科阶段开始求学于美国，之后在美国完成了研究生及博士学位的学习。26岁成为美国大都会歌剧院青年歌唱家全世界选拔赛，25位半决赛选手中，我是唯一一名中国选手。当我站到所有声乐歌唱者梦寐以求的歌剧舞台上，回首来时路，我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来到了我的梦想之巅。 这一路走来，支撑我的必然是我对声乐充满热爱，但我将女性力量视为自身内在的坚韧与信仰。 

　　女性在艺术事业中的专注，韧性以及执着是显而易见的。以歌剧演员为例，观众看到的是艺术家在台上短暂而惊艳的出场，漂亮的妆发服装，优秀的乐队伴奏，完美的歌唱声音状态，但是在作品准备过程中，其实需要的是漫长繁杂的案头工作。古典歌剧主要用意大利、法语和德语演唱，在每次接触到新的作品前除了进行细致的翻译工作外，还会查阅历史资料，了解作曲家的生平背景，当时的社会环境，有什么大事件对他/她的思想产生影响，作曲风格和其他作曲家有什么对比，等等。完成一部歌剧要花大量的时间在案头准备工作上，这是非常辛苦而且要耐得住寂寞的工作，但如果想要在舞台上闪光，想要与别人不同，就不能只追求表面的感觉，一定要深入研究学习，揣摩透人物性格还要与自身有机结合，才能呈现出完美的演出效果。

　　对美的追求，是一生的必修课 

　　从小爱美的天性，让我对美好的事物特别关注，这在我的艺术道路上也是至关重要的。审美观的正确建立，才使艺术表达有真正的底气。歌者要把一首歌曲唱得美，演绎得美，首先要尊重作品，尊重谱子上的每一个音乐表情记号，只有精准的语言表达结合不断完善的技术，才能刻画一首完整的作品。演唱外国作品时，精准的吐字发音也很有讲究。只有扎实得学习歌唱语言，最好是有当地生活体验，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人文地理，才能不断完善自己的语言和语感。只有深厚扎实的积累，上台演唱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有内容，才能够准确地把情感传达给观众。 

　　如何更“美”的歌唱是我一直的追求。在外求学近十年，我很少会演唱中国艺术歌曲。回国后，我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演绎中国艺术歌曲，其中独特的美总能让我感动其中。中国的艺术歌曲是西方作曲技法与中国诗词结合的产物，用一首首小诗， 唱出一个个内涵深刻的故事。回国任教后，再一次感受到浓浓的中国艺术歌曲氛围。中国艺术歌曲的美在于其背后蕴藏着深厚的中国文化。只有理解隐藏在文字背后的内涵，并用艺术手法将其表现出来，唱出来的作品才更动人，更“美”，艺术性才更高。

　　独立思考是艺术家最重要的创作能力 

　　艺术家都是孤独的，独立思考是最重要的创作能力。歌剧至今已有400多年的历史，每次上演的版本都是不同的。我在歌唱当中也需要不断地提醒自己，把每一次的演唱都当成是第一次，就算是一首演唱了很多遍的歌曲，也要重新思考不同的演出情境，尽量保持作品的有氧性。 艺术我认为没有瓶颈，因为一直在思考，一直在重组，艺术家更像哲学家，会不断地打破自己，建立自己，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必经过程。近年来在互联网视频媒体上，一些年轻的表演者和声乐学生尝试将古典音乐与当代潮流相结合，诞生了很多高热度的跨领域作品。这应该也是艺术表达发展的必然趋势。在一首经典艺术歌曲中，如何再创作，把已经达到极高艺术成就的作品重新塑形，接纳其多种无法预测的可能性是一个有机的创作过程。

　　歌剧角色里不应有性别之分 

　　上大学时，记得有一门文学理论课，其中一个观点为，“性别是后天社会构建的表演行为，是代代相传的重复训练”。在整个歌剧表演的学习中，我都有意观察身边人的性别表演行为，如撒娇、示弱等，每一次这些女性刻板印象出现在人物塑造中时，这个表演就不是最真实的真本。在歌剧表演中，不应有性别之分，最重要的是要尊重角色本身赋予的人格魅力和特征。女性在塑造一个剧中人物时，如果加入了太多个人的特质，就会缺少戏剧应有的张力。

　　与其“理解角色”，不如“成为角色” 

　　在我扮演的众多歌剧角色中，以普契尼和威尔第的歌剧女主角为例。无论是演绎音乐技巧性更强的威尔第，还是诠释音乐情感化更浓的普契尼，很多时候歌剧导演都要求歌剧演员们与角色们合二为一，这是一个非常有挑战性的工作。歌剧人物如柳儿、托斯卡、吉尔达，等等，相对于她们，我们如今对待人生、爱情的观念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我在演绎这些歌剧女性时，对这些角色的“人设”和人生抉择上有很多的不理解。作为新时代的新女性，怎么逾越时代的鸿沟去进入角色、解读她们，让当下的观众理解她们的抉择并为之信服是我一直在努力的目标。事实上，在歌剧中，大部分人物都涉及爱情，她们都是非常理想化的，用生命去诠释一段忠贞不渝的爱情。这些歌剧人物为爱而死、为爱而生，她们表达了对爱情的理想，也代表了很多现代人心目中对爱情的一种渴望，而音乐的张力是最能直接抒发这些情思的。

　　永做有“中国心”的歌唱家 

　　我在国外开过数次音乐会，返场时我都会选择中国歌曲。我觉得中国艺术歌曲很美，应该被外国听众听到，中国人应该唱好中国作品。2014年我获得了博士学位，也积攒了一些在歌剧院演出的经验，责无旁贷地选择了回国任教。我希望可以慢慢把我自己在舞台上的经验和学识传授给年轻的音乐学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