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莹

头顶飞舞的精灵——记杂技艺术家吴正丹

　　2014年，我进入杂技界后第一次参加了中国杂协活动，也第一次在看到舞台上的吴正丹。她表演杂技节目《芭蕾对手顶——东方的天鹅》，我瞬间被这个节目折服，叹为观止、拍案叫绝这样的词已经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和感受，不夸张地说，是心魂荡漾、激动不已。“单足尖站肩膀”“头顶站立10秒并360度旋转”“头顶单脚站倒燕”等高难技巧动作当时33岁的吴正丹已无法百分之百地完美呈现，但是她在男主肩上和头上“展羽箜篌奏，共舞水波盈”的舒展唯美、“立志当击水，碧海任翱翔”的自信有力，对身体毫无束缚的自由掌控，傲视一切的王者之气，只除天上有，果系人间无。 

　　20多年前“芭蕾对手顶”的惊艳亮相令吴正丹、魏葆华声名鹊起，奠定了他们在杂技界的地位。20多年后，“芭蕾对手顶”已被很多人复制、模仿，成为杂技舞台上最常见的节目之一，几乎全国稍有实力的杂技团都有这个节目。而且，其他组合的难度已经相当高，能够完成吴正丹巅峰时期的技术动作。但是，吴正丹、魏葆华所表演《芭蕾对手顶——东方的天鹅》那种行云流水、惊鸿一瞥，令人过目不忘的舞台控场和完美无缺的默契配合至今无人可及。 

　　那一次，我也见到了舞台下的吴正丹，和她舞台上的搭档，生活中的伴侣魏葆华，他们一身军装，优雅知性、谦逊低调，与舞台上的霸气外露截然不同。也是从吴正丹身上，我领悟到了一个真正艺术家能够拥有台上台下的不同精神气质，而这两种气质都是令人尊敬的。 

　　杂技界的女性顶半边天已是共识。从中国杂协第一届主席夏菊花开始，很多声名远播的艺术家都是女性，如中国杂协原副主席，杂技表演、教育艺术家孙力力，中国杂协原副主席、杂技编导李西宁，中国杂协副主席邓宝金、赵双午、吴正丹都称得上中国杂技界的传奇女性。但是，至今依然活跃在舞台上的，只有两届中国杂协的副主席、广东杂协主席吴正丹。 

　　每一个成功都不是偶然的，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吴正丹也不例外，在我看来，她的成功，主要有两点：一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毅；二是莫问来路，永不停息的地坚持。 

　　吴正丹1981年生于沈阳，小时候练艺术体操，不久开始与魏葆华合作，在辽宁省体操队练习双人技巧，并且获得了全国冠军、世锦赛第三、世界青年锦标赛冠军。1998年，17岁的吴正丹和27岁的魏葆华从技巧队退役后，双双被特招进广州军区战士杂技团，练习双人造型。不久，团里突发奇想，希望他们能够最大限度发挥他们良好的身体条件，将芭蕾舞动作与杂技技巧相结合，把芭蕾技巧动作跳到人的身体上，创造出最具开拓意义的男女对手技巧。 

　　因为人身体背部的面积最大，试验也是从背部开始，虽然认为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完成，因为背部虽然面积大，但是极柔软且不稳定，站上去都晃动不止，但他们还是尊重团里的意见，其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开始了训练。能够稳稳当当地在背部站稳，难度可想而知。杂技的美学追求就是挑战人体的极限，把不可能变为可能，既然开始，就不轻言放弃。 

　　半年时间连吴正丹和魏葆华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终于，经过无数次失败之后，他们居然成功了，迈过了站背、站肩、站头三个跨越，在人的身体上能够做出技巧动作。1999年，经过一年多魔鬼式训练，他们表演的杂技节目《对手顶——鸽子》获得了第七届全军文艺会演表演一等奖。这大大增强了他们的自信心。 

　　2000年，为了备战全国杂技比赛，著名导演张继刚大胆创新，为他们编导了《芭蕾对手顶——东方的天鹅》，舞蹈与杂技、杂技与音乐相融合，唯美的舞蹈、高难的技巧，再加上舞美、服装，所有的一切，呈现了最完美的天鹅，这只自由飞翔的精灵也征服了杂技界，获得第五届全国杂技比赛金狮奖金奖，吴正丹、魏葆华一战成名，成为杂技界的传说。对于吴正丹而言，金奖是她无数次从魏葆华身上摔下来，无数次看到魏葆华身上皮肤的鲜血直流、她的脚上骨质增生、脚趾化脓换来的。 

　　2002年，《芭蕾对手顶——东方的天鹅》再创佳绩，获得了杂技界的奥斯卡——第26届蒙特卡洛国际马戏节“金小丑奖”，在金小丑的领奖台上中国杂技人不算少，但多以集体节目为主，双人节目获奖几乎没有，吴正丹、魏葆华的事业达到巅峰。至今，吴正丹在魏葆华肩头单脚腾飞是最具杂技技巧代表性的一张照片，已经成为最具杂技代表性和象征意见上的一张配图。 

　　2004年，杂技界发了一件大事，广州战士杂技团创作了中国杂技史上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杂技剧《天鹅湖》，上演时的盛况是即使是现在备受赞誉的《战上海》也无法比拟。这部具有明显而清晰的叙事线索和主题意蕴的杂技剧的核心就是芭蕾对手顶，以节目延伸至剧作，吴正丹和魏葆华成为当仁不让的女一号和男一号。如果没有吴正丹和魏葆华的芭蕾对手顶，不会成就杂技剧《天鹅湖》。 

　　作为一位具有追求卓越、不畏艰难、勇于挑战的优秀杂技艺术家，吴正丹前进的步伐远不止于此。船最安全的地方是在港口，但是船的价值就是在大海上接受海浪的洗礼。练成芭蕾对手顶绝世神功的吴正丹、魏葆华没有躺在荣誉的温床上享受，又开始了他们的进程。她既有把过去和未来连接起来的心胸，更有把过去和现在斩断的勇气。这一切，与小聪明无关，需要有一种大老实的态度，一颗工匠般的朴素的心。这个心就是对杂技的热爱，对杂技事业发展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而这一点，更令人钦佩。 

　　从部队退役后的吴正丹成为广州杂技艺术剧院的掌门人，剧院发展、人才培训成为他们工作的重中之重。吴正丹走上事业的二次转型。 

　　2021年，吴正丹做了两件大事，一是在执掌广州杂技艺术剧院后，由她制作并主演的杂技剧《化蝶》上演；二是坐镇大型杂技文化类节目《技惊四座》，和魏葆华作为专业内专家去品评杂技节目。 

　　对于一位已经40岁的杂技演员而言，身体的软开度和表现力无法达到最佳水平，但她坚持创排并主演了这部剧。《化蝶》依然是以吴正丹、魏葆华的“芭蕾对手顶”节目为核心发展而来，一个纯粹的耳熟能详的中国式故事，配之以多样化的杂技技巧。彼时，广州杂技艺剧院虽然拥有唐哲这样优秀的杂技演员，但是其整体实力很难成就一部成熟的杂技剧作，因为杂技剧对一个团的综合实力要求很高。但是吴正丹迎难而上，不夸张地说，她凭着个人魅力、一己之力，令这部剧具有了较高的艺术水准，入围文华奖表演奖。也为广州杂技艺术剧院打下了另一片天地。 

　　她说过，只要她长一斤，她的底座都有可能扛不起她，而且非常危险，更不要说做各种高难技巧动作，因此每次演出前的集训和演出她都非常严格地控制饮食，一次两次做这件事也许不难，难的是这就是她的日常生活，就此一点，都是常人无法做到的。 

　　广东卫视制作的大型杂技文化类节目《技惊四座》是全国首档杂技类节目，目前已经播放两季，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虽然与爆款综艺节目的人气还有一定差距，但是已经积累了相当的口碑，尤其是受到杂技界的高度肯定。一些优秀杂技节目和优秀杂技演员以能上《技惊四座》为荣。吴正丹和魏葆华作为两季杂技鉴赏团的成员、资深杂技专家，参与节目的评审和点评中。一方面，他们用扎实的杂技专业知识为普通观众介绍解释杂技专业知识，点评杂技技巧动作、演员表现，使受众对杂技有所了解，借《技惊四座》的平台对传统杂技艺术进行不遗余力地推广传播；另一方面，他们对于杂技本体技术技巧的难度、呈现方式给出了专业客观的评判，对演员的快速进步也起到助推器的作用。尤其是在评价杂技演员时，能深切感受他们看才惜才，对杂技人才的迫切渴望。当他们看到有潜力的杂技演员时，眼睛里是有光的，那种光是对杂技能够传承发展、发扬光大的一种期望。 

　　为了更有效地传播杂技，吴正丹、魏葆华也与时俱进开启了“新媒体+文艺”的方式，短视频平台上经常能够刷到他们在不同空间表演“肩上芭蕾”的精彩瞬间，对于两位加起来已经90岁的杂技演员来说，可以想象这绝非易事，背后的努力与付出难以述尽。他们利用短视频平台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加强新时代美育建设，推动社会向美而行，情怀之美、艺术之美并且持之以恒的精神令人动容。 

　　吴正丹和魏葆华无论是生活还是事业上的关系都是女性身份地位的一个范本。在舞台上，发光的永远是站立于头顶、肩头的吴正丹，但是没有魏葆华默默无闻的坚持、支持、扶持，就没有吴正丹的光芒四射，吴正丹的角色自信来自魏葆华所给予的安全感，只有百分之百信任她脚下的魏葆华，吴正丹才能最完美地呈现她的美。吴正丹说，只有我知道，我完成的每一个动作魏葆华付出的比我只多不少。魏葆华的控制不是解构了吴正丹的神话，而是建立了她的神话。这才是完美的搭档、完美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