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掬芬:“永远也长不大的艺术家”
发布时间:2003-11-11
  (方掬芬,1929年出生于武汉,1948年进入苏州国立社会教育学院学习戏剧专业,1949年进入中国青年艺术剧院,1953年开始在中国儿童剧团任儿童剧演员。主要演出代表作品有:《马兰花》、《报童》、《喜哥》、《十二个月》等。1987年出任中国儿童剧院院长,是第六、七、八、九届全国人大委员会委员。 多次以中国著名戏剧家的身份出访新加坡、澳大利亚等国进行戏剧交流。) 
  周洲:大家好,欢迎大家和我一起走进童年,我是周洲。记得我小的时候读过一本书,这本书的作者是这样形容她的童年:我的童年是短暂的,因为她充满了苦难,可是我的童年又是漫长的,因为我的一生都在从事着儿童的戏剧事业。这本书的作者,就是我们本期节目的嘉宾,你能想像吗?她在近60岁的时候,还在舞台上扮演一个14岁的小姑娘,她就是被中国艺术剧院誉为“永远也长不大的艺术家”——方掬芬。方奶奶您好。 
  方掬芬:谢谢,你好,同学们好。 
  蒋浣:方奶奶好。 
  周洲:方奶奶永远是那样,满脸的笑容、和蔼可亲。刚才我和小朋友们介绍了您在60多岁的时候,还在扮演一个14岁的小姑娘,那您能告诉我,您第一次上舞台扮演儿童,那个时候您多大? 
  方掬芬:那是小时候了。我就记得有一回,让我演一个从东北流浪到四川的一个小女孩,脸上本来就瘦,还抹一脸的凡士林,你们见过黄凡士林吗,那抹的,就是要让皮肤显得更黄一些的,那是一种药。那个时候化妆就拿那个抹,完了给我在老乡那儿借一个大的破褂子,给了我一个篮子,还有一根棍,叫打狗棍儿,我一出来,就说:哎呀,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我好饿呀,我的家也不在这儿,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我的家在东北,说着说着,就唱当时流行的歌: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结果我也想家了,所以我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底下听的同学呢,好多也是跟我一样的,也都是离开家了,有的老师呢,也离开家了,所以,都跟着一块流眼泪,好家伙,我简直就成了明星了,说这孩子真会演戏,这是孩子本色的,那不叫演员。 
  周洲:那我们的小记者蒋浣,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还专门去了中国儿艺是不是? 
  蒋浣:对。 
  周洲:那请方奶奶和我们一起看一看,蒋浣给我们带来的短片好不好? 
  蒋浣:我现在呢,就在中国儿童剧院的大门口,方掬芬奶奶呀,在这里工作了40多年了,方掬芬奶奶在这里演过好多我们小伙伴们熟悉的儿童剧,比如说像《报童》,像《马兰花》,还有《卖火柴的小女孩》等等。 
  周洲:方奶奶,您在这个中国儿艺第一次上台,表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方掬芬:小白兔呀! 
  周洲:演兔子了,那时候您愿意演吗?
  方掬芬:不愿意,那时候不愿意,当时对我们的专业还没有认识,我那时候都19岁了,我都是大学一年级学生,还教了一年小学,演兔子。你可不知道,演兔子让我们穿什么,你们穿过绒裤吗?把那个绒裤翻过来,那不是有毛毛吗,绷着身上紧紧的,那裤子上衣,还弄两个大耳朵,还弄个尾巴,一蹦一跳,哎哟,要命了。我说怎么就让我干这个呢?后来导演孙维世,有一天她说:哎哟,这个小兔子怎么情绪不高哇!我说没法高,他们是真小孩,我是假小孩,我是小青年。那些演员啊,都是受过专业训练,有文化教养、热爱孩子的一帮人,他说你别看台上活蹦乱跳,你到台下一看,嗬,小高跟鞋一穿,头发披着,噔噔噔,全部都是成人演员,完了说,你看,你化的妆多像小兔子啊。哎呀,那次讲话对我很管用,后来我就想,我说我一定像他们一样,终身为孩子演戏。 
  周洲:刚才说到的是您第一次作为一个正式的演员在舞台上表演,是演小兔子,那您最后一次,您告别舞台之前,您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方掬芬:我最后这个角色就是《十二个月》里头的大妞。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八十年代拍的那个戏,我这个是从14岁演到58岁,54岁演14岁的大美妞,你看,第一不美,第二太老,第三太胖,可是我心里想演,我怎么办呢,有一次在练功,导演来了,问:方掬芬,你的腰围有多宽啊,我说我天呐,我就怕你问我这个,我心里那么想啊,我说还瘦着呢,才二尺三,导演说,我告诉你呀,所有的衣服做二尺一。54岁的时候,要让自己的腰再练回去,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后来真是二尺一,所有的衣服都穿进去了。 
  周洲:那您是怎么练的呢? 
  方掬芬:这没法给你们表演,就是两个手这么绷直了,全身绷直了,脚也是这么交叉着,就在地板上,舞厅啊,我们不是练功房,来回滚啊,来回滚,就把这部分跟这部分滚下去,滚下去了。 
  周洲:我听方奶奶说这么多,给我们孩子们塑造的一个又一个的形象,是这么的不容易,我确实想,作为一个艺术家,想要永远年轻,想要永远和孩子们在一起,确实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蒋浣:而且呢,54岁要演一个十几岁的一个小女孩,那我特别想问问,您是怎么样保持自己的童心的? 
  方掬芬:童心不是现有的,像我们干这个的吧,首先要老跟孩子教朋友,你要了解他,是吧。周总理说,你要先做他们的学生,然后再做他们的老师和朋友。另外还要看各种书籍,关于少年儿童的,那时候我们是常年的跟孩子们交朋友,一到礼拜六呀,那家里总有小朋友。上你们家去玩,哎,上我们家玩,或者我去参加队日,跟他们搞活动,而且这个你也别觉得太困难,等你做着做着就习惯了。我记得孙敬修老爷爷,他有一句话,我一天不见孩子,我就闷得慌。每天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是那么的耐心,那么的富有爱心。
  周洲:那接下来呢,我还是想请我们现场的小朋友啊跟我一起来看一个短片,这是蒋浣带回来的一个短片,是专门去了一趟方老师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同学:方掬芬,就是鼻子高高的,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有时候她还要讲几句Good morning,背后说她洋妖怪。演《报童》,演《喜哥》都看了,就是她演这些角色,她不必要去向不熟悉的人那样,刻意的去寻找啊,去体验什么的,因为她自己生活里面,就非常丰富的,就是逃难啊,吃苦啊,所以一点不用做作,一点不用刻意去追求什么表演。我们经常到云山上去采一些野花、野草,来做一些小花环,戴在头上,方掬芬做得最多,她自己戴了以后,常常就问同学们,你们看啊,我漂不漂亮啊,我像不像童话里的白雪公主啊。她的两个动作都是经常做的,这两个动作。 
  方掬芬:的确,她那点说对了,为什么,我演报童,大家觉得很自然。我自己想起毛主席的一句话:生活是创作的源泉,不论你是演也好,写也好,没有生活,任何技巧也代替不了,《报童》,我就有那个生活。 
  周洲:可能现在很多的孩子,还不太清楚啊,我想给大家介绍一下,《报童》这个故事呢,就发生在重庆。方奶奶又正好是在重庆长大的,所以她的这个生活,可能是和报童里蛐蛐儿的生活非常接近。 
  方掬芬:我本人没有卖过报,我也没有擦过皮鞋,但是我的同学卖过报,擦过皮鞋。 
  周洲:而且我还记得,当初您在扮演这个报童蛐蛐儿的时候,您自己要求要用四川话说:卖报,卖报。 
  方掬芬:对,对,当时导演并不是很同意您当时的这个做法,对,因为当时啊,……四川话,到处都是四川话,所以导演吴雪那时候说,是不是不要四川话了,我问:我说这个话,你们听得懂吗?他们说听得懂。后来呢,他就让我试了,用普通话和用四川话说蛐蛐儿,绝对不一样,用普通话你们听着是不搭调吧!那个时候情况特殊,我说他就应该说四川话。后来有当年的报童,看了我演的那个以后,说我最像,导演就同意了,就是这样。 
  周洲:您演过那么长时间的戏,在演戏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生过意外呀? 
  方掬芬:出现最大的事故就是演《马兰花》的小鸟嘛,大家看过马兰花吗?那时候演的时候啊,鸟要飞,为什么呢?为了让孩子好看,我在台上演完了,赶紧的到了撤幕条了,赶紧给我扒衣服换啊,穿盔甲,就像集装箱一样,帆布的,有两个环,皮扣,要吊下来,你想那得相当的结实。台上演完了,赶紧,两边有同志,舞美队的同志就接着我,我上去以后,挂钩,挂好了以后,就把我放平了,吊起来了就要做飞的动作。这时两根钢丝呀折了一根,我就失去平衡了,我在台上空转啊,转啊,转啊,我的天呐,底下猛鼓掌,尤其是亲爱的小朋友,说这演员是杂技团请来的,演得真好,她会玩杂技,玩得真来劲。我自己脸都吓白了,可是还要笑,可笑得都不是样了,还得做那个飞的动作。那个拽我的人,后台的人,整个吓坏了,连我们院长都吓坏了。 
  周洲:那接下来就把下面的时间,留给我们现场的小朋友。我想问问您,您在演艺界有那么多有趣的事,那么当您离开演艺界的时候,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 
  方掬芬:孩子的事我一直没断,只是和孩子们玩的机会少了。跑哪儿当评委,孩子们看到我,有时候想来跟我说点话,说完就赶紧又走了。 
  蒋浣:方奶奶,你第一次上台的时候,害怕吗? 
  方掬芬:害怕的,后来演着演着就不害怕了,越演越不害怕。当你们学一个什么东西啊,害怕的时候,别被它吓唬住,我就是要学,我就是让你吓不着我,战胜困难啊,你就不怕了。 
  周洲:在这次节目的一开始啊,我跟方老师说呢,说我要说一件我和方老师的故事。这个故事我要在节目的最后来跟方老师说,可能方老师已经忘记了,在七年前,我参加全国的主持人大赛,当时我获得了少儿类主持人的金奖,是方老师给我颁的奖,当时呢,我还很小,很年轻,我觉得呢,要坚强,在现场的时候,不能流眼泪,可是当时方老师给我颁奖的时候呢,她搂着我说了一句话,说谢谢你,当时我就流眼泪了,因为我觉得方老师是把自己的一生和孩子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她才会说谢谢我这样的话。虽然那个时候我只有19岁,但是就是因为方老师的这句话,影响了我的一生,我也要像方老师一样,永远的和孩子们在一起。谢谢你,方老师。所以呢,我特别的给方老师准备了一个礼物,希望方老师能够喜欢。是一个水晶的小兔子,方老师,第一次上舞台的时候,扮演的就是小白兔,我觉得方老师的心就像水晶那么纯净,不好意思,我希望您能够永远的和孩子在一起。送给您。 
  方掬芬:谢谢,太好了,哎呀,好可爱呀!孩子呢,是我们人类的未来,民族的希望,所以为他们工作是值得的,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都值得,当我听到你这句话,我那一句谢谢,对你有这么大的作用,我觉得比我多少奖金,多少大红花,对我来说都宝贵,我对所有的老师,所有像你们这些为孩子们工作的人,我都是有深深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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