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琳:李铎的“临立变创”
发布时间:1998-12-31

   近日,笔者两度采访著名书法家李铎,请他谈谈书法创作经验。他把自己走过的艺术之路概括为四个字:临、立、变、创。

  1973年的一天,一位同志拿出一本册页让朋友们观赏,他盖住了书写者的名字让他们猜。朋友们见到那种熟悉的洒脱劲健的书风,不约而同地说,是郭沫若。令他们惊讶的是落款处赫然写着另一个名字:李铎。不过,如果他们知道李铎学习郭沫若书法用功之勤,就不会如此讶异了。按照李铎自己对书法历程的划分,1959年到1978年,是他的“临、立”时期,即临摹杰作,书作站得住的时期。他临习了许多著名碑帖,期间对郭沫若书法用功最大。一次他和妻儿去故宫参观,看到绘画馆、钟表馆、瓷器馆、珍宝馆的牌子都是白底黑字郭氏书作,认为这是郭沫若书法的精华,忘记了参观,习惯性地掏出本子来双钩临摹,等临摹完毕,已不知家人在何处。后来他在十三陵水库纪念碑见到刻石鎏金的郭沫若诗文书法,竟在阳光暴晒下临摹了几小时;荣宝斋的几位经理知道他喜欢郭书后,便将不少郭沫若字帖借给他,李铎更是欲罢不能,即使是夏天也会光着膀子手臂上缠上毛巾临习(防止汗珠滴到借来的字帖上),把郭沫若书法作品临了个透。他常说,搞书法不痴迷不行,不投入不行。
李铎的“临立变创”草稿
  他认为成为一个书法家最重要的条件之一便是“非常勤奋”。他特别强调“非常”二字,“什么天才也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他十分坚信这一点。搞书法不能糊弄人,造假不成,得来真的,得苦练——这是他发蒙时得来的教训。他至今仍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幕情景,老先生让学生训练画圆圈儿,他讨巧将毛笔倒过来,蘸上墨汁,“印”出很圆的圆圈儿交上去,结果可想而知,当着别的孩子面,他挨了三下手心板。自此以后,发奋苦学,几十年来,他养成了不拘时间、地点、季节,随时随地练书法的习惯。他常常在半夜妻子入睡后爬起来,进了洗手间,将放在洗手间的毛笔拿起来,蘸上清水,在四壁上写字,写完第四面,第一面墙壁也干了,周而复始,一写就是两三个小时,妻子发现时不禁埋怨“你不要命了!”一次深夜,他走出工作单位军事博物馆大楼,不禁怔住了,好一片大雪,一个脚印也没有,这样的天然大纸去哪儿找?他兴奋起来,拿来了大笤帚,一笔就是一米多宽,痛快淋漓地从东写到西,竟把整个广场都写满了!
  他不仅自己用功,也激励别人用功。一次讲课,学员说拿不出时间天天练习书法。他马上表示怀疑,再忙每天20多分钟总还是有的吧,毛主席日理万机每天还练字呢,你比主席还忙?在书法实践中,他深感文化学养不足,书法水平就难以上台阶。所以他对字外修养也格外用功,至今仍在学习诗词格律,尽可能书写自作诗词。他不会因自己名气大,便摆出无所不能的样子。一次他在参观展览时竟掏出本子临摹一位青年作者的作品,令旁边的人惊诧不已:“您还临小年轻的?”他们觉得不可思议,李铎可是著名书法家,又是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你管他年轻不年轻,他写得好咱们就得学,见贤思齐呀。”李铎答道。
  45岁以后至今,是他书法的第二期:“变、创”。书法在立得住的基础上加以变化,博采众长,形成自家面貌。继承是在发展的前提下讲继承。应反对当书奴,也反对胡来。具体来说,对碑帖既要“入”,更要“出”。只有“出”才有出息。以他的体会,“入”就像登上一山峰,“出”就像登上山峰后为了登更高的山峰而必须先下山谷一样,往往此时感觉水平下来了,但过了这个艰难的阶段,就能进入更高境界。这是必须经历的阶段,也是漫长的阶段。1980年以后,李铎开始甩开郭体,将魏碑和隶书笔法引入行书中,形成了古拙沉雄、雍容遒劲的书风,他谦虚地认为这是他想达到而目前还未达到的目标。不过,从1995年“李铎书《孙子兵法》碑拓展”引起的强烈反响来看,他的路子是走对了。而“路子走对”,正是李铎所提到的书法家成功的重要条件之一。
  李铎提到书法家成功还有一个重要条件,那便是“悟性”。他认为笔力并非指自然之力,而是悟性之力,否则晋代柔弱的卫夫人便成不了书法家了。笔者感到他的经验之谈,对书法爱好者是一种有益的启迪。“驾驭笔毫,将自然之力化为悟性之力,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是书法的根本。要长期实践摸索,不可盲干,要学会找规律,把名家名作中代表性的字吃透,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集中精力打歼灭战,譬如把多笔画或少笔画的,上下结构的,左中右结构的字都找出来,掌握了字的结构用笔规律,学会不同的一百个字,其他的大体上也能写了。不找规律,没悟到东西,不会有效果。”
  “老祖宗的字也有结构不好的,要选有特色的。”在学习中他独立思考,不把古人的东西捧为金科玉律。如古人所说的“善书者不择笔”,他便认为不完全对,是有条件的,如果王羲之没有鼠须笔,能写出《兰亭序》?又如,用秃笔写章草便很有味道,而普通的笔反而写不出效果来。至于“万毫齐力”,他也认为只是形容,并非中锋才能万毫齐力。“用笔要随时调整笔锋,才能使转自如。中锋固然有利于万毫齐力,但不能概括一切,米芾便用了许多侧锋,在起承转合中,入的时候是中锋,出的时候可能就变成侧锋了……要达到心手双畅,须靠平时的实践,积累经验。书写时可以根据自己的审美需要千变万化,真正做到用‘心’写字。”
  原载于1998年12月31日《人民日报》(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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