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言：山尊说，“我心里总想着，北京人艺要我排戏我就去。”他是位心里装着剧院的人，他在北京人艺作出的重大贡献，会永远烙记在北京人艺的史册上。

　　每当走进首都剧场，就想起我们的老院长欧阳山尊同志，是他领导建设的这座剧场，为我们国家留下宝贵的文化遗产。

　　建院之初，剧院没有一个固定的演出场地，第一个演出剧目四个小戏是在大华电影院公演的。随着新中国戏剧事业的发展，建立剧场艺术，院领导决定向市里打报告申请建造一座专门用来演话剧的剧场，经市里会商文化部并报请周总理批准，获准立项建设，市里指定欧阳山尊同志负责掌握全部修建事宜，委托设计师林乐义主持设计，选址在原东城王府井大街甲73号生产教养院旧址，由市五建公司施工。1953年4月27日开始钻探取样逐步进入设计施工阶段，市政府领导极为重视，多次召集设计院、建筑公司、部委办局、北京人艺等部门讨论剧场建设，进行督促检查，使工程得以顺利进行。

　　在剧场建设筹划过程中，敬爱的周恩来总理不仅对建剧场的经费、选址、规模、设备等方面给予实际的支持，而且对剧场内部的设计，如：观众席座位由900个增至1200个，进门门厅采用贯穿二层之高柱，两侧休息廊加宽便于观众休息等提出了很好的建议，最终都被采纳。

　　首都剧场于1955年11月5日建成开业。1956年8月20日正式交还北京人艺接管使用，从此，首都剧场成了北京人艺的演出基地。敞开式的前广场、两进的台阶、上下通透的门厅、四面环廊凝重的大厅、观众席的视角、极佳的声光效果、演员原声的再现、开幕的钟声等等，都体现了设计师们、山尊同志的构想和心血。观众一走进剧场大厅就能抛开浮躁，沉淀下来等待观剧，剧院的组织者、剧场的职工自开业几十年来从不为商业大潮所动，创造极佳环境为演出服务，为观众服务，守住这一方净土。首都剧场建筑已入编世界最具权威的建筑通史之一的英国“弗莱彻建筑史”庆祝出版百年的20版中。

　　人艺入驻首都剧场后上演的第一个大戏正是山尊同志导演的曹禺名作《日出》。1957年，他导演的《带枪的人》通过首都剧场转台的巧妙调度展示了他的导演才华。首都剧场这个舞台让几代艺术家演绎了他们的艺术人生，成就了他们的梦想，也培育了几代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的人艺迷。首都剧场已成为北京市的一张名片，世界各国的艺术团体来这里演出献艺，各国观众朋友也纷纷前来观剧。

　　进入90年代，我离休后参加剧院院史的编写、历年文书档案的整理和博物馆的筹建工作，有更多机会和山尊同志见面，到府上拜访、到医院看望，就办院方针，四巨头42小时谈话，中国话剧民族化，建立总导演制，保留剧目轮换上演制，培养导演、演员，怎样办博物馆及内容展示意义听取他的指教。

　　建立人艺这样一个专业的话剧院，山尊同志是最早听到消息的人。1951年8月他任中国青年文工团第一副团长赴柏林参加“第四届世界青年联欢节”后，于1952年4月初到达莫斯科见到了文化部长沈雁冰，得知要组建专业话剧院，预计回国后开始着手组建的工作，这自然使他去参观莫斯科艺术剧院时多一番留心。

　　建院之初，四巨头曹禺、焦菊隐、欧阳山尊、赵起扬畅谈如何办好剧院的42小时谈话，正是在史家胡同人艺宿舍东小院山尊同志的家里，山尊说“我们是坐而论道、走而立道、立而论道，话题从莫斯科艺术剧院开始，莫斯科艺术剧院曾提出过‘要把虚伪从剧院赶出去’的口号，舞台上不能有虚伪的东西，一定要真实，‘真实是艺术的第一生命’，我们要吸收他们现实主义的东西，中国话剧有我们自己的特点，专业化的北京人艺应该扎根于中国土地上，成长在中国老百姓中，继承中国话剧的战斗化、民族化和现实主义的优良传统。”北京人艺的发展是伴随着中国话剧前进的脚步发展起来的，从一滴水可以看到大海，山尊同志欣慰地看到四巨头建院时制定的蓝图，经过全院同志多年的实践，不断丰富、不断总结、不断发展。

　　关于博物馆的筹建，我们曾于2003年6月、2004年9月两次到他家请教，山尊同志提出办博物馆可由小到大，先是人艺有关的，人艺有很多艺术家做出贡献，要更多地宣传他们。北京人艺搞民族化，就要想到焦先生，他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在人艺时山尊同志是副院长、副总导演，主管演出方面的工作，所以他还就建立总导演制、艺委会、建立严格的演出制度，结合他工作的经验向我们谈了体会，他说，“在演出上做到科学管理，我们取得了很好的经验。剧院1961年制定了‘关于艺术生产的十项章则’在全院制度化，文革后剧院又进行了修订，适应艺术生产规律，推动剧院经营管理值得继承借鉴。”

　　山尊同志调到文化部后，仍关心剧院事业的发展，在人艺指导排戏，关怀青年演员、青年导演的成长，还任博物馆名誉馆长。山尊说，“我心里总想着，北京人艺要我排戏我就去。”他是位心里装着剧院的人，他在北京人艺作出的重大贡献，会永远烙记在北京人艺的史册上。北京人艺院庆50年前夕，他写了一篇纪念文章。题：“从老世年间说起”，文章最后一段说“我人虽不在人艺，但我的心一直留在剧院，我诚心诚意地希望剧院坚持现实主义的优良传统，保持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在新的世纪中放出更大的光彩。”

　　我们见山尊同志最后一面是2008年12月12日，赵崇林同志和我去医院看望他，夫人徐静媛女士赶到医院陪我们。进病房时他正睡着，听说我们来了便让人扶他起来靠在床头，询问院领导情况，寄希望把剧院搞好；问剧本抓得怎么样了，国庆60年上什么戏；几位导演情况，之前他说过，培养导演很重要，因为导演是主心骨，决定剧院的风格。我们尽我们所知，向他做了汇报。这时他抬起手用力地说，“要永不放弃，要坚持住！”说完又因体力不支躺倒在床上，夫人到他耳边说“永不放弃”鼓励他。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病房。过了不久，我再次陪领导去医院，但因他的病情过重，无法进到病房内见他一面，只好在休息室向夫人表达了大家的慰问之情。

　　2014年是山尊老院长百年诞辰，2015年又将迎来他亲手领导建设的首都剧场60周年，此时此刻，我们更加怀念他老人家，永远地怀念他。天堂的钟声响起，他喜爱的胜利进行曲奏起，您仍会息不下来。

　　张学礼：原北京人艺办公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