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就是我们现在需要什么?什么样的形式、什么样的作品是对我们当前社会有意义的,是应该发展的?这些是很多人都不清楚的问题,所以现在冯骥才委员提的这个问题,指出了现在非常麻烦的问题,我觉得值得我们文艺界思考。
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处在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的时期,我们缺少西方19世纪工业化和现代文化的发展过程。我们的改革和发展是在一个非常艰难的基础上起步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有短暂的十几年,那时初步建了一点点现代文化。我们除了美术以外,交响乐、芭蕾舞都是那时候刚刚建起来的。那时候京剧改革是很好的,京剧是我们的传统,国画在教育上也有很好的调整,但是时间很短。那时候产生了一批非常好的作品,有一批好的绘画,也有一些电影,虽然作品非常少,但是有了非常初步的现代文化。“文革”之后我们这30年的重点是发展经济,我们也的确得到了很快的发展,经济总量到了全球第二位,但是也出现了一大堆问题,这些问题除了历史问题以外就是“快”造成的。我们经济总量提高了,但是价值观上钱却成了第一位。
回望历史,我们有这样一个共识,文化必须要继承传统,不继承传统的创新是不存在的。我们现在很多人都在说创新,但文化跟别的不一样,即便是科学技术的创新也必须要继承,要不断积累才有新的发现,文化更是这样。但是我们现在处在一个非常艰巨的转型期,这个转型需要改革。文化产业占GDP的比重,最高的是美国,其比重是30%,亚洲最高的是日本,其比重是11%至12%,印度占到6%左右,我们只占2%,这就说明在文化产业上我们是相当落后的。所以中央主张发展文化产业可以对经济的整体发展起到作用。
问题就是我们现在的状况不太好,我们相当多的人把钱看成第一位。因为文化产业跟其他产业不一样,它是双重的东西。它既有经济上的价值,还有人的精神方面的价值。但是这怎么取得平衡是非常复杂的。比如怎么能让作品既有票房,又对人起到促进精神健康的作用就是非常复杂的。百花齐放往往又有鲜花、又有毒草,这是客观存在的。不可能出来的全是鲜花。但在竞争中要让鲜花占压倒优势,这就要依靠文艺发展的基本规律,而不是靠人为的控制。你控制了毒草,鲜花的发展也受了影响。经济问题可能好解决,但文化艺术就比较复杂。
首先是我们的创作队伍的问题。现在我们的队伍怎么样?水平高不高?上世纪五十年代人艺很棒,虽然话剧是西方来的,但是我们自己形成了一个新的表演体系。那个年代,所有人艺的剧目我全看了,有很多创新的东西。比如有非常写实的《关汉卿》,《胆剑篇》则有新的处理。而我们现在怎么样?我觉得现在有点乱。美术界就不好,因为美术是很激进的一个行业,跟表演不一样,它是以个体来创作。那么,我们的发展由继承西方19世纪的写实绘画传统,也就是他们的现代绘画开始。现代主义我们没有搞,一下就跑到后现代了,即观念东西为主的绘画,这就非常麻烦。我们还处于工业化时期,最需要的是现代主义绘画。现代主义是研究艺术形式的,跟所有设计密切相关。所以我们的设计跟不上。现代主义是研究形式美的,就是造型的美和色彩的美。而我们的人没有接受现代主义,直接接受后现代了,很奇怪。
原因在于,后现代绘画是一个观念上的东西,很容易做。它跟原来的绘画标准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创新是它唯一的标准。绘画的基本功,什么技巧全不要了,无所谓,什么形式都可以,很容易做。中国的元素西方没有,那么把中国元素一用就是第一了。所以我们现在在美术上的标准是混乱的,争论都没法争论。问题就是我们现在需要什么?什么样的形式、什么样的作品是对我们当前社会有意义的,是应该发展的?这些是很多人都不清楚的问题,所以现在冯骥才委员提的这个问题,指出了现在非常麻烦的问题,我觉得值得我们文艺界思考。我们应该思考怎么提高我们作品的质量,我们的作品怎么为当前社会服务。因为当前我们是经济发展非常多元的社会,人们在经济上差距很大,观念和欣赏习惯差距也很大。这样一种社会状况,全世界只有中国有。我们怎么面对?这是非常实际的问题,我希望大家都来深入思考这些问题。
本报记者丁薇根据3月4日全国政协十二届二次会议文艺界小组讨论发言整理,未经本人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