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茶馆》剧照
在全国政协十二届三次会议期间,身为全国政协委员的濮存昕很忙。3月8日他刚刚结束了《茶馆》在新加坡的演出工作,3月10日就匆匆赶回了政协会场。为了赴狮城演出,濮存昕不得不向政协会务组请了7天假,会程过半后才姗姗来迟的他,反而更加有表达的欲望。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濮存昕坦言:“当了多年的北京人艺副院长,最令自己感到紧迫的工作是,北京人艺必须得本本分分地做艺术,不能因为票房收入高了,就去搞什么商业化,而忘了传承与创新。”
现今的青年戏剧人面对的是一个暗潮涌动的文化市场新格局,商业诉求在戏剧发展中是一个很重的变量。如何将现实的压力转化为艺术的动力?“时下北京人艺很多戏都是一票难求,但越是在这样看似繁荣的市场环境下,我们这些从业者越要冷静地思考。别让市场的‘狼’逼死艺术的‘鹿’。”濮存昕望着爆满的首都剧场,时常会回想起自己的老前辈于是之。
“在于老那代艺术家创作力最为旺盛的年代,中国话剧却最缺少观众。他们的戏演得那么好,但常常没有‘座儿(观众)’在下面欣赏。”濮存昕说,“现如今的演员随便这么一演,台下就全是‘座儿’。我们首先要珍惜,然后就得扪心自问,自己的戏对得起这些花钱买票的观众么?”此次在新加坡的演出拉开了《茶馆》亚洲巡演的序幕,也为《茶馆》走向世界吹响了前奏。《茶馆》在新加坡演出时的座无虚席令濮存昕感到欣慰,但他更加在意的是国内观众如何看待《茶馆》、如何看待北京人民艺术剧院。
于是之生前曾对濮存昕说,一出戏好不好,“座儿”说了算,艺术家必须得“伺候”好观众。“所以,我们应当成为自己作品的第一个观众,只有把自己作为观众的那种直觉带到创作中去,才能顺畅地跟观众对话。”濮存昕说,“焦菊隐先生一直强调‘欣赏者与创造者共同创造’,这就是创作的最高境界。艺术家要跟观众一起表演、一起绘画、一起歌唱,要想方设法将观众带进自己的作品中来。”
在濮存昕看来,观众才是艺术家最需要交心的“知己”,能在舞台上跟观众交心是一种天大的本事。然而,文化体制改革的大潮,令很多失去事业编制的年轻演员主动放弃戏剧这个清贫的行当,转而投向了影视剧等更加赚钱的领域。北京人艺虽然没有转企改制的风险,但濮存昕依然关注着许多兄弟院团的境况。“文化体制改革不是卖掉所有权就能解决的问题。”濮存昕说,“改制只是手段,繁荣文艺创作才是目的。但现实情况是,一些艺术门类因为难以适应市场体制而变得更加萧条。”
近些年戏剧的繁荣固然离不开市场的刺激,但过度贴近市场也会造成对戏剧美学的伤害。濮存昕觉得,改制是为了戏剧艺术的建设,其前提是尊重艺术和艺术家。“据我了解,中国戏剧家协会是会员数最多的全国性文艺家协会,这说明,很多人都在吃戏剧这碗饭。不是说要让年轻戏剧演员成为大红大紫、日进斗金的大明星,但至少不能让他们没饭吃,更不能以改革之名‘卖孩子’。我们这代演员不能辱没了从老一辈那儿学来的本事,得让下一代把本事接过手。”
“文化体制改革就是要‘放市场的狼进来,让艺术的鹿跑起来’。但狼放得多了不行,鹿能奔跑的空间圈得小了更不行。”但让濮存昕无奈的是,在2013年之前,哪怕是再大牌的北京人艺演员,演一场戏的酬劳也只有1000元,张和平走马上任北京人艺院长后,略微提高了主角演出薪金,但也只是从1000元增加到了1500元,很多演员辛辛苦苦演一年话剧,还抵不上拍一集电视剧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