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政协委员吴为山、冯小刚、张国立、滕矢初、徐沛东、高满堂等在全国政协十二届三次会议分组讨论中,围绕国外办画展竟不用说英语、同一段剧评适用于所有剧目、根本不懂音乐的明星大腕却当上音乐选秀节目的评委等话题展开接龙对话,且看——
为什么到美国办画展,竟然不用说英语?同一段剧评,为何适用于所有剧目?动漫产业园每个省都有,中国家长怎么还在抱怨孩子没有动画片看?根本不懂音乐的明星大腕,凭什么当音乐选秀节目的评委?一夜之间,文艺工作者为啥都成了“高原”和“高峰”的研究专家?……在全国政协十二届三次会议文艺组分组讨论中,来自不同文艺领域的委员们直言不讳地道出了自己目睹的文艺界之怪现状。
“我一位江苏南通籍的画家朋友去美国办了一场画展,回国之后,他兴高采烈地对我说,不懂一句英语,到了美国照样走遍天下。”全国政协委员、美术家吴为山操着一口浓重的盐城乡音说道,“我问他为什么,他回答,来看画展的全部是南通人,不仅不用讲英语,连普通话都不用讲,只讲南通话就好了。”吴为山的故事令分组讨论现场发出阵阵笑声,他捋了捋杂白的长发,继而面色一沉道:“如此在海外办画展,只不过是中国人在外国人的地盘上自娱自乐罢了,算什么文化走出去?”
吴为山话音刚落,全国政协委员、导演冯小刚就接上了话茬:“我是拍电影的,但也认识几个搞话剧的。据我了解,有些剧评人‘身怀绝技’,能用同一段论调套用不同的剧目。”言罢冯小刚便绘声绘色地为其他委员演示了起来:“我现在就是一剧评人,看完一部先锋实验话剧后,甭管中间睡没睡着,一睁眼,我都能说出这么一套话来:‘这部戏非常有张力,表演很有质感,它表现了一种时间和空间的疏离感,标志着从现代走向后现代,又从后现代走向了新现实,从而折射出存在主义的光芒。’就这套话,搁哪部戏都适用,百试百灵。”
这边厢冯小刚刚说完,那边厢全国政协委员、演员张国立便夺过了接力棒。“我不太了解话剧界,但对电视界比较熟悉。如今的电视剧主创为什么能拍出手撕鬼子这样荒诞可笑的剧情?因为安全,因为在电视剧里杀日本人不犯错误,是政治正确。”张国立一脸严肃地说道,“还有,为什么综艺节目争先恐后地去买国外版权?也是因为安全,因为你按照人家的模式做节目,不容易犯错误。相反你想做一档原创节目,就会面临这样那样的繁琐审查。”言罢,张国立沉吟片刻,又意犹未尽地说道:“我还想说说动漫行业。前几年为了获得扶持资金,几乎每个省都会大兴土木地建设动漫产业基地,有些地方甚至连景区都挂上了动漫的牌子。但几年时间过去了,国产动漫的水平真的提高了吗?这些产业基地又推出了什么精品力作?”
张国立的一席话令坐在他身旁的全国政协委员、音乐家滕矢初感慨良多,他扶了扶黑框眼镜,回应了张国立的疑问:“我的感觉是,国产动画严重缺乏精品力作。我的孩子年龄虽然很小,但他也能分辨出什么是好动画、什么是坏动画。”滕矢初说,自己的儿子小时候看了很多《喜羊羊与灰太狼》《熊出没》之类的国产动画,但最近开始改看《数码宝贝》这样的日本动画了。“我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数码宝贝》里的人物比较可爱。我对比着一看,可不是嘛,国产动画里充满了追逐、暴力和仇恨,可人家日本动画里却是满满的正能量。”滕矢初忧心忡忡地说,“过去的动画是‘寓教于乐’,如今的动画却跟许多影视剧一样,成了‘娱乐至死’,这让我们这些成年人不得不为孩子们的精神成长担惊受怕。”
这时,坐在远处的全国政协委员、音乐家徐沛东也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我来说说音乐界的怪现状。现如今的一些选秀节目非但没有助推中国音乐的繁荣发展,反而是在祸害音乐。就拿那些所谓的‘导师’来说吧,有些在其他领域很有成就,但根本不是专业音乐人。让不懂音乐的人士点评音乐比赛,纯粹是一种误导。”徐沛东义愤填膺地说道,“还有一些音乐评奖,特别是国家级大奖,简直成了地方官员博取政绩的工具。自己省市的选手没有得奖,某些官员不是深入思考水平到底差在哪儿,而是长吁短叹自己的政绩要受影响,真是荒唐至极!”
“这一系列怪现状,都是浮躁之气的表现。”全国政协委员、编剧高满堂总结道,“在如今这样一个高速发展的社会中,文艺工作者很容易沾染上浮躁之气。”高满堂以时下最流行的“高原”与“高峰”说作为例子。“一夜之间,仿佛所有文艺工作者都成了‘高峰’的追逐者,一谈到有‘高原’没‘高峰’的现状,每个人似乎都焦急万分。但事实上,‘高峰’不是说出来的,更不是急出来的。不是说有了‘高原’,就必然能缔造出‘高峰’。”高满堂的发言振聋发聩,“要创造‘高峰’作品,需要许多主观和客观条件,但尊重艺术规律是最根本的大前提。如果大家都只是在嘴上说着我们要创造‘高峰’,而罔顾艺术创作的客观规律,那么这座‘高峰’只会愈发显得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