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中文系能否培养作家,您怎样看待这个问题?
汤素兰(全国政协委员,作家,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作家肯定不是靠中文系能培养得出来的。一个作家的写作,和他自身的生活经历、天赋才能、人生思考、心灵生活密切相关,这些都不是学校能够以某种课程教得会的。但是,中文系能教授一些写作的技巧,这是毫无疑问的。
中文系可能不是培养作家的,但是能考入中文系读书的,一般在中学都喜欢文学,文笔比较好。进入中文系的学生,许多都是怀揣了作家梦的。这些怀揣了作家梦的学生进到中文系之后,会参加文学社团,互相切蹉作品,品评文坛,激扬文字。我记得我当年读书的时候,通讯远不如现在发达,写诗的同学还会因为诗而结缘,不远千里到别的学校去找同样写诗的人,或者别人不远千里来找你,真是有点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味道。
记者:很多人也跟您一样认为中文系可以给青年人提供技巧训练,而至于能否成为作家就是他个人的事了。中文系提供给作家的仅仅是技巧训练吗?您觉得作家应该得到哪些方面的专业教育?
汤素兰:我们说名师出高徒。好的老师,好的学习环境与学习氛围,对于学生的心灵成长也是至关重要的。记得林语堂好像说过:“我觉得好像一个在剑桥大学一年级的英国学生和他的导师谈话一样。那个导师用菸烟喷他并且喋喋不休地谈及斯文本恩、济慈及霍斯曼。对于这些文学家,那个学生只有一个泛泛了解。一个有才智的小伙子经过这样会谈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到图书馆去读斯文本恩、济慈及霍斯曼;这样他在第二次会谈时,才不会显得那般土气和无知。这是我们所称为的真正大学教育正常的程序,通过心与心的关联,甚至也可以说是由于传染。”如果一所文学院或者中文系,对于热爱写作的学生能传染上真正的文学兴趣,并且去阅读世界上经典作家的作品,通过教授的传授,了解作家的创作活动和心路历程,分析写作上的特色,分析作品对于人类精神生活的贡献,这是对一个想成为作家的人最大的滋养。
记者:您曾在中文系就读多年,您觉得中文系教育对于您的写作道路有哪些影响?
汤素兰:我选择童话写作,其实跟我在中文系读书还是有相当关系的,只是这种关系或许不是写作技巧方面的训练,而是为我推开了一扇窗,打开了一扇门。我上学的时候是20世纪80年代初,我们那届没有开儿童文学课,但低我们两届开了选修课。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小时候没有读过儿童文学,对这门课程很好奇,于是就去旁听。我在课堂上第一次听到《安徒生童话》,下课后就去找来读,一读就读入了迷。
但我还是觉得我在中文系接受过的古典文学、现代文学、当代文学、外国文学和文艺理论的教育,对于我的写作和思考是有助益的。它们是我文学积淀的基础。虽然后来阅读的书单更丰富,读过的书更多,但毕竟最初比较系统的文学基础是在中文系打下的。这种基础就像一个坐标,让你自己的阅读与写作中有一个最起码的标准。
记者:北大创意写作硕士主要培养的是具有综合能力的应用型人才,比如文学策划、编剧等等,而并不是说要培养作家。这与之前培养学者的研究型硕士也有很大区别。作为大学中文系教授,您觉得中文系应该培养什么人才?
汤素兰:创意写作对人的潜能和想象力是一种挑战。现在的商业社会,从品牌策划到产品销售,无处不需要创意。用一些有效的方法去培养这样的职业人才也是适应社会的需要。
我觉得大学不同于职业学院,它的功能首先不是培养你的职业,而是培养你成为一个有自己的心灵生活和人生目标的人。它首先是激发你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让你学会独立思考,让你对人类精神世界有一种探索的精神,让你具有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这些正是一个作家需要具备的。中文系的学生比其他专业的学生更多地接触到世界上一些伟大的心灵留下的文学遗产,它们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中文系学生的心灵生活和思维方式,让中文系学生比别的专业的学生更容易产生作家。(记者 何瑞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