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克曼在参加国际摄影艺术展览评选期间与中国摄影家交流
在第15届国际摄影艺术展览评选会议上,伯克曼作为评委在仔细评审
记者:作为一名白宫摄影师,众所周知,在领导人身边拍照需要遵循许多规则,我想知道白宫摄影都有些什么规则,能否谈谈在白宫拍照的感受?
埃利·伯克曼:白宫摄影师可以在任何时间访问白宫。当然,总统办公室并非随时开放,因为他要忙于政务。但摄影师可以进入白宫,如东翼、西翼、花园等地方,都没问题,因为白宫不是总统个人的府邸,是美国公民的。作为白宫摄影师,如果要进入白宫拍摄,需要提前预约,然后在约定的时间进入,但由于空间有限,不是所有的摄影师都能参加每一项白宫的活动。一般来说,我每月进入白宫拍摄3次到4次,根据不同的情况或多或少,2次到5次也都有可能。这没什么特别,和普通的拍照一样,不过是总统在讲话,我在按快门。选择摄影时机很重要,这要根据总统的发言内容决定。有句谐语说,政客是持有撒谎通行证的人。所以作为摄影师,要做的是在总统笑脸的背后,发觉他所关心的问题,然后对其进行拍摄。
记者:您如何看待摄影艺术与现实生活哲理性的关系?又怎样评判一条好片子?
埃利·伯克曼:摄影对我来说,是一种艺术,是热情的所在。33年前我开始了摄影,我一直用摄影作为对自己哲学思考的图示,用摄影探索和反映人和文化的关系。我曾经将我不喜欢的照片全部丢掉,数量之多从胶片时期就开始。我留下的不是好看的照片,而是能让我深有所感的,而不符合这个要求的,我全部丢掉。最后发生了什么呢?现在我手里的照片都是珍藏。
我曾经去过49个国家,感觉在摄影的过程中,重要不是相机,而是思想。我曾经被墨西哥学院邀请过去讲课,我告诉学员们要学习哲学——哲学是世界的原则,学得越深你灵魂深度就越有魅力。作为摄影师,并不是相机越贵拍出来的东西越好,照片体现的是摄影师对生活的看法。
记者:听说您对数码和胶片、彩色和黑白也有自己的偏好,能不能说说其中的区别?
埃利·伯克曼:数码是我的记录工具,胶片便是我的创作工具。也许我不记得我拍摄了多少数码照片,但我可以一一细数我所拍摄过的胶片。尤其是我喜欢的黑白胶片,我藏有12万张。色彩将观者推远,而黑白让观者靠近。我的彩色胶片作品都很精美,我将它们卖给杂志等,而黑白胶片作品都是我个人创作的原作。
记者:《面孔》是您正在拍摄的一个项目,您选这个项目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初衷吧?
埃利·伯克曼:我希望通过对世界各地各文化中人们的面孔和表情的拍摄,探寻人们无法察觉和辨别的文化和文明印记。我与人们交谈的过程,让他们感觉到有人在关心他们的生活,同时,打开心门的同时也有助于我的拍摄。我从不追寻哪种拍摄,而是照片自动来找我。交流的过程让我获得拍摄灵感。挑选拍摄对象上,面孔是否美丽并不重要,何况美丽是因人而异的,我更看重这面孔与个性是否有环境和文化的印记。当我要诠释一个文化或文明的时候,我会先进行大量的调研,了解这些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的生活,然后进行设身处地的思考,所以我的作品总是能反映拍摄人物的个性。
记者:您最近有什么新的摄影计划,有没有关于中国的呢?
埃利·伯克曼:中国的确是一个神秘、悠久且具有文化多样性的国家,中国有56个民族,不同的民族都有各自独特的风情,记录下这种差异,对一位职业摄影师来说是一件极富挑战性和创造性的艺术实践。我计划带一架“巨型超级相机”到中国,这台“超级相机”有11米长、3.5米高,底片尺寸有3米×3米,搬运时要动用集装箱和起重设备,为中国56个民族逐一拍摄具有民族特色的作品,并最终放置在一个专门设立的展览中心进行展示。拍摄过程和结果都将极具震撼效果。尤其是将对中国少数民族地区进行采风和拍摄,完整记录下中国各民族人群的生活状态。很多少数民族已经从原驻地走了出来,脱离了原来的生活状态,我希望通过影像记录,来留存这些珍贵的文化符号或文本记忆。
记者:作为一位资深摄影人,您对中国年轻的摄影师有什么建议?
埃利·伯克曼:曾有人问我如果成为优秀的摄影师,我告诉他,学习哲学,打开了个人世界,你能看到更多更精彩的世界,获得看世界的视角。在中国,我希望大家将摄影看做一门艺术,而不是像按机关枪一样地按快门,这样也许能碰巧拍到一两张好照片,但专业的摄影师与一般拍摄者的区别在于,专业摄影师在每拍摄完一张照片时,能重复百遍千遍同样的画面,因为专业摄影师在拍摄前对光线和拍摄主体有了深入的领悟。
照片来自内心,相机本身不会产生很好的照片,有些看似漂亮的照片看起来很肤浅,摄影作品应该自己去说话。如果你还不理解生活,就不要急着买好相机,因为真正的视角是心灵的眼睛,好照片也出于此,而不是由好相机决定的。中国的摄影人应该训练自己将心灵的眼睛与相机融合一体的本领,这样相机中的画面就是摄影人的视角了。
埃利·伯克曼的人生和摄影,就像是一场传奇。埃利·伯克曼的职业生涯可以分为三段,用他的话说:“这三段事业的开始时,我所知不多,但我在发展的同时,也为下一段事业做好了准备。”最初,埃利·伯克曼是一名学校校长,他用自己心理学和教育学上的专业知识,为学生解决心理问题。数年后,他就开始了第二段事业,开设了自己的心理诊所,为前来寻求心理帮助的人解决社会带给他们的心理问题。如果说这以前的事业将埃利造就为一名知识分子,那么他的第三段事业使他成为了一位艺术家。在埃利·伯克曼的第三段事业——摄影中,心理学的深厚造诣成就了他非凡的视角和洞察力。校长、心理咨询师、摄影师,这三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的职业,却是埃利·伯克曼在他70年人生中完成的完美“三级跳”。如此独特经历,让这位犹太老人的气质与众不同,而白宫摄影师的头衔,足以让他在摄影师的职业生涯中达到令人仰视的高度。当问及埃利·伯克曼:“你忙吗?”他会说:“我很忙,但我同时也是个完全自由的人。我一半是知识分子,一半是艺术家。”这位犹太先生在成功的70岁上这样说。